本稿件係針對近期美國選戰升溫,兩岸關係不睦,相關軍事活動頻密,但多項媒體報導嚴重失真,政論節目名嘴趁機炒作,政治人物跟進操弄煽動,對於社會人心產生衝擊嚴重,更讓臺海雙方互動關係循著負面螺旋軌跡運行;因此特別提出下列分析,期能提供相關先進參考運用。
審慎檢視傳播架構
首先必須提醒,在審視媒體涉及軍事活動報導時,必須嚴肅認真審視整個新聞傳播架構,其實若援引美國政治學者拉茲維爾(Harold Dwight Lasswell)政治傳播模式(Lasswell’s model of political communication)架構作為分析工具,確實是檢視兩岸軍事活動新聞真偽可行途徑。
依據前述分析架構,其中包括傳播源頭、實質內容、傳播途徑、預定傳播對象以及所預期產生效應等五項要素;講得更明白就是誰在說(Who)、說什麼(Says what)、透過何種管道(In which channel)、向誰說(To whom)以及產生何種效果(With what effect),並可由此衍生控制研究、內容分析、媒介分析、受眾分析以及效應分析等五個不同面向。
就檢視軍事新聞來說,社會各界經常會將報導軍事活動之媒體本身誤認成傳播源頭,殊不知就媒體在本分析架構來說,其實應當被視為傳播管道,而非真正提供軍事活動資訊源頭;但是國內許多民眾甚至連學者專家,都會產生此種誤判。
特別是當此等媒體為特定國家官方通訊社,或是具有相當報導權威地位之國際性媒體,既使是引用匿名官員或是未經查證資訊,做為報導資訊來來源時,亦很少受到質疑,甚或是進一步去追查或判斷此種訊息之可信度。
舉例來說,今年5月12日日本共同社自北京發稿引述所謂知情人士談話指出,大陸將於8月在南海舉行大規模登陸演習,其演習想定目標為東沙島;結果消息經過再三轉述,居然就繪聲繪影變質成為共軍將實際採取行動奪取東沙島。
甚至讓解放軍國防大學教授李大光在投稿香港《紫荊》雜誌8月刊時,亦被騙到相信日本共同社所言為真,並將其報導作為撰稿參考資料;最後其發言遭致逆向操作,被媒體跟進報導,並由共同社再度引述,最後被曲解成共軍國防大學教授證實奪取東沙島登陸演習,並讓李大光文稿被狼狽下架。
但是等到8月底,所有共軍在南海所曾實施兩棲登陸演習,其中包括8月中旬共軍第74集團軍被媒體所揭露,在海南島西部所實施夜間兩棲搶灘登陸演練,以及後續城鎮作戰逐屋巷戰課目;再加上8月下旬,大陸中央電視臺更播出第74集團軍旅級部隊,在粵東海域組織多兵種聯合渡海登島演習,其實就演習規模與演練課目觀察,根本就與進襲東沙島所需兵力架構與作戰型態完全不同,充分證明共同社所引述匿名消息來源多不可靠。
因此在解讀兩岸軍事新聞時,不論係由任何媒體提出報導,都必須詳細查證真正源頭是否可信,特別是提到未來軍事活動時,就更必須思考此項消息來源是否獲得權責上級授權,得以公開發布或是對外透露此等訊息,同時再思考其有無必要以匿名方式向媒體放話。
特別是要理解掌握到,許多所謂權威性消息來源,其實是毫無管道獲得可靠訊息,因此根本就無法證實某些傳言真偽。舉例來說,前述所舉案例,共軍國防大學教授撰稿投書,居然必須引述日本共同社報導作為寫作參考基礎,其時就讓吾人足以理解到,軍事行動向來注重隔離保密,不是業務需求或基於任務考量,就算位居要職軍階再高亦對相關內容無所知悉;因此不要迷信提供似是而非訊息來源之權威媒體,是解讀兩岸軍事新聞真偽最重要基本要求。
思考軍事活動規律
軍事活動會有可能影響社會作息與經濟生產秩序,而且特定軍事演訓還會進行實彈射擊,很有可能會對特定地域、航行艦船或是飛行器產生傷害,因此必須透過特定通告,以便管制地域、海域與空域,其實是軍事演習訓練活動上之必要措施。尤有甚者,還會在必要時暫停陸地車輛行駛、空中飛航活動與海面艦船航行,而此等都是軍事活動正常規律。
所以由中國大陸各個不同政府單位所發佈,涉及軍事活動之演習通告、實彈射擊通告、航行警告、飛航警告以及空域或海域管制公告,其實都有助於媒體或民眾理解整個軍事動態。特別是軍事演習與操練,以及特別敏感新型機艦出海試航或是試飛,其實都會在事前配合發佈前述這些通告。特別是當部隊移防通過交通繁忙地區,配合當地警政單位,進行地面交通管制,都可用來理解與掌握軍事動態。
身處現代資訊社會,依據《國際海上人命安全公約》(SOLAS:International Convention for the Safety of Life at Sea)等規範,海上船舶都必須開啟自動船位回報系統(AIS:Automatic Identification Systems);同樣依據國際民用航空各項公約,民用航空器在飛行時亦必須開啟電子識別答訊系統,以便飛航管制作業體系能夠掌握動態,並指引其航向、速度與高度,期能維護飛航安全。
儘管軍用機艦可以依據其任務需求,自行選擇是否開啟相關系統,但整體說來,臺灣周邊空中飛行器與海面船舶動態,其實透過前述定位傳報系統,早就相當透明,並且相關資訊早就由專業飛航與船舶管制單位,分享給民用網站讓公眾能夠掌握此等資訊。
因此只要略具基本軍事知識,能夠掌握民用無線通訊器材,其實以往由國家安全體系所獨家掌握之海空軍事動態資訊,早就在這全民狗仔隊時代,被諸多航空迷與軍事迷透過各種管道對民眾公開,亦讓政府無法獲得政治操弄空間。同樣有很多有心人士刻意製造出假回跡,聲稱美國軍機降落松山或是屏東機場,只要是檢視這些飛行器之航跡,在抵達這些機場前,不是循著正常進場降落航路飛行,並且空速過快高度過高,就可以直接辨識出此等透過偽造企圖愚弄他人之航跡。
因此從此等空中飛航動態網站,就可以充分掌握許多軍用航空器之飛行動態,並且順利辨識出空中加油會合與接合、電子情報偵蒐盤旋飛行以及信號源測定方向定位作業、跨越民航飛行航路或是迴避進入特定空域之完整飛行軌跡。相同道理亦可適用於掌握在臺海周邊過境、偵巡、演訓以及情蒐之外籍軍用戰機以及艦船真正任務性質。
為能正確解讀軍事機艦活動真正目的,就必須依據前述通報,對照其活動海與或是空域,並且配合其實際運動軌跡,甚至再加上通訊通聯信文內容,思考軍事活動正常規律,才能夠合理掌握此等軍事活動實際性質,而不至於產生誤解誤判。
避免過度政治解讀
其實真正妨礙精準判讀兩岸軍事新聞真偽之根源是在於政治偏見;而此種政治偏見基本上是緣起於兩項因素:本位視角以及訴諸感性。所謂本位視角係指解讀與詮釋前揭軍事活動時,僅是從本身立場來觀察與理解問題,但卻未曾思考到此等軍事活動實際執行者,基本上係依據本身準則思維與軍事命令來落實其任務。
舉例來說,就像媒體日前報導美艦過境沿著海峽中線西側通過臺灣海峽,其實就是項完全從臺北立場來觀察與詮釋美艦動態之視角。美國軍艦通過臺灣海峽時,其航行所考量各項安全因素以及參考座標,是否有可能依據海峽中線,假若仔細思考就會發現這完全是一廂情願看法,但由於臺灣社會不斷期待,美國能夠利用軍艦通過臺灣海峽,來向北京傳達政治訊號,或者是反過來利用此項軍事活動來替本身壯膽打氣,所以此種報導觀點才會在臺灣言論市場找到生存空間。
同樣對於在臺海周邊空域各項軍機飛航活動來說,所有臺灣媒體報導都糾結在是否越過中線,或是是否進入防空識別區;而此等地理界線或是區域多半僅用於檢視中共軍機,但對於美國軍機在相同空域活動,卻從未討論是否曾進入我防空識別區,或是我方是否採取相對因應行動。但話說回來,此等界限或是區域在國際法理上,其實並不足以限制或是排除他方軍機越界或進入活動,因此我方針對共機所採取廣播驅離或是攔截伴隨,共機若是在國際空域,亦未對民航活動產生干擾時,其實亦可對我行動相應不理。
至於媒體報導運用挑釁、擾臺或是侵門踏戶等用語描述共機活動,更是充滿訴諸感性之政治解讀模式。比方說,日前蔡總統前往金門主持八二三砲戰紀念活動,在往返金門過程中,共機曾經越過海峽中線在特定空域,維持飛航活動相當長久時間,而媒體報導基調都是從威脅或是挑釁等面向加以定位,但若是細查當日飛航共機機種與飛航軌跡,立刻就能判斷出該機係在執行電子情報參數蒐集任務,因此應與總統專機飛航金門毫無關係。
其實從前述各項例證中,吾人就可以理解到政治解讀是妨礙破解軍事活動假新聞最大問題,如何能夠回歸專業,儘量就軍事論軍事,才有可能將政治偏好情緒抽離,精準地判斷與詮釋海峽兩岸軍事活動之真實面貌。
結論:自欺方會遭到操弄
物必自腐而後蟲生,假若沒有適當之客觀條件,所有資訊戰操弄手法都無法獲得施展空間。臺海兩岸軍事假新聞為何能夠尋找到生存甚或是發揮空間,其實就是寄生在群眾對於兩岸情勢,能夠理解其不確定性,但亦存在著本身期待,因此媒體亦會投言論市場所好,提供能夠受到認同之資訊詮釋與解說,所以就構成惡性循環,讓群眾將其所持期待來當作事實,描繪出自我滿足之幻夢。
最後必須強調,自欺方會遭到操弄;假若願意實事求是,檢視所有證據與資訊,並深入思考相關資訊來源,是否真有可能獲得相關資訊,可不可能是遭人授意而刻意發布此等資訊,存心要引導社會大眾指向錯誤方向或是層面。由於軍事活動多半都會刻意採取軍機保密手段加以防護,因此永遠會虛虛實實,但在解讀時若不想遭人操弄,就絕對不能夠自我欺騙,只願意思考本身所期待之面向,如此才能讓事實不被期待所取代。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