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漢光29號演習評述
在年度兵棋推演尚未先行實施情況下,漢光29號演習「實兵驗證」已於4月15至19日圓滿完成。
為期五日的操演係以聯戰行動要項為基礎,依序實施戰力保存、聯合防空、聯合截擊、灘岸守備與反擊作戰等演練,並藉實彈射擊,驗證三軍兵火力聯合作戰機制,提升國軍聯合作戰效能。
「國土防衛階段」於不同地點分別實施「聯合空降及反空降作戰」、「聯興、聯勇操演」、台北港反擊演練等。另配合漢光演習,同時發布「同心25號」動員令,宜蘭後備旅於完成召集後,實施「灘岸作戰」演練,空軍馬公基地則實施跑滑道搶修等課目。
在「聯合截擊作戰」階段,馬英九總統前往澎湖伍德海域視導具有「火力示範」性質的「聯合反登陸」作戰演練,經媒體廣泛報導,成為此次演習的焦點,尤其國人自製的雷霆2000多管火箭,首次參與操演射擊,官兵經三個月密集訓練,採九車九管齊發81枚火箭方式射擊,颇具震撼效果,深獲馬總統及媒體好評,「一般民眾」對台灣防衛能力也信心大增。
總統視導課目為「聯合」反登陸作戰,國防部循往年模式,規劃海空軍兵力參演,期藉三軍「聯合作戰」攻擊力度,予敵致命打擊,帶給民眾信心。然真實作戰時,在此階段,海空兵力恐已無力支援友軍,陸軍部隊將面臨敵軍「聯合作戰」而我軍則須獨力作戰的事實。在真實作戰中,敵軍掌握制空、制海權後,在展開登陸行動前,必先以海空火力實施聯合攻擊,國軍部隊則需藉隱密、機動及於預判敵登陸灘岸,構築堅固陣地以自保,又要適時精準反擊,恐殊為不易。且在敵情獲得困難情況下,如何掌握敵海上目標,陸軍部隊如何在無空優情況下遂行獨立作戰?視導者、新聞媒體未曾質疑,亦無人深究,但這些問題影響戰局甚大,不容迴避,應在下次演習時納入考量。
貳、過度強調「聯合作戰」已成國軍
筆者曾多次呼籲國防部要面對現實,由於解放軍戰力已今非昔比,精準武器的發展,使國土面積狹小,處於內線防禦作戰的國軍,難於應付,除非有第三國武力強力介入協同作戰,否則戰局將會處於被動態勢。未來如解放軍攻台,定會依斬首行動、制空、制海、登陸作戰的順序遂行攻擊,由於國軍採守勢,主動在敵,三軍部隊將會於不同作戰階段被迫各自應戰,漢光29號演習「聯合反登陸作戰」的場景,在未來台海戰場必然不會重現,國軍以不會發生的作戰場景向統帥、人民展示作戰能力,不無疑問。
國軍「聯合作戰」的國防戰略思想,在20年前解放軍未實施軍事事務革新,且武器裝備尚未現代化之前,尚有可為,但隨著軍事科技的進步,實際戰場是由攻擊的一方主導,處於劣勢的國軍只能被動應戰,此點在2003年伊拉克戰場早經證明無疑,可惜國軍似未從中學得教訓。尤其根據報載,演習初期,三軍部隊為保存戰力,仍循往例各自疏散,海軍甚至遠離作戰地區,陸軍亦各就疏散隱蔽位置,當解放軍展開斬首行動及制空作戰階段,國軍將僅有「部分」空軍部隊獨立應戰。依此想定,國軍根本沒有實施三軍「聯合作戰」的計畫,三軍部隊於戰時均需在無友軍支援下各自獨力作戰,但國軍「聯合作戰」的口號喊了很多年,卻從不思隨時空環境而改變,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現階段國軍整體作戰思想均以「聯合作戰」為核心,國防武器採購及整備又以執行「聯合作戰」為著眼,演習想定及執行都是聯合作戰,國防經費大量挹注於「聯合作戰」之整備,然實際作戰時,各軍種卻是獨立作戰,是否合理,令人置疑。
募兵制後人員維持費用將大幅增加,且優秀人才招募不易,應要求每一個兵員都是有效戰力,然類此軍種不思如何獨立作戰,仰賴友軍支援的心態如不改變,投入「聯合作戰」的整備越多,募兵的人力與財力需求也愈大,國防整體戰力將大受影響。過度強調「聯合作戰」的思維,儼然已成為國軍建軍包袱。
叁、從漢光29號演習看募兵制
募兵制即將於2014年初正式上路,國防部早已將21萬5千人訂為兵力目標,筆者曾經質疑,此員額總數如何而來?是按照軍制學「打、裝、編、訓」的邏輯,為贏得台海戰場勝利經過精算的結果嗎?還是考量國家財力與兵源獲得率折衷下的產物?國防部從未明確加以說明。
筆者以為,募兵制實施後,要建立有實質嚇阻能力的軍隊,國軍兵力總數及武器現代化的程度,可做為評估國防基礎戰力的參考,兵力總數的多少,須依據國家財力,評估敵人戰力,欲達成何種作戰目標等,進行全面性之綜合考量。
謹野人獻曝,提供個人意見如後:
一、確定作戰目標
此次漢光29號演習,從新聞報導中,無法判斷演習作戰目標為何?往年漢光演習,為考量民心士氣,國軍常以「勝利」為作戰目標,因實際難以達成,需裁判配合演出,致演習常失真。但兩岸戰力敵長我消,除非有外力協助,國軍欲贏得勝利愈見困難,建議未來國軍作戰目標應改以「嚇阻」做為最高指導。然與中共相比,兩岸財力、人力及資源差距太大,國軍建軍目標要達成何等強度的嚇阻能力,募兵員額多少才能達到國軍建軍目標,需要深入研究。要知建立「斷敵一指」或「斷敵一臂」所產生的嚇阻效果大為不同。而欲建立此等能力,國家所需投入的國防財力、人力與資源亦大為不同,是以,在實施募兵制前,確定國家作戰目標是第一要務,而21萬5千人的員額目標是否符合嚇阻所需,應再深入檢討。
二、完成終戰指導
依媒體報導,漢光29號演習「國土防衛作戰階段」,除了聯合反登陸作戰外,也分別在各戰區實施陸上作戰演練,陸軍586旅結合想定實施「聯勇103之3號」操演,驗證三軍聯合作戰及指管、兵火力運用與戰術作為,似乎顯示,縱使解放軍登陸,台灣國軍優勢盡失,仍要戰至最後。常言道「備多則利分」,國軍欲在各個作戰階段皆作周全準備,結果必然是各階段皆有不足。
為了遂行國土防衛作戰,陸軍所需兵員必多,施行募兵制後總數21萬5千人的員額,是否符合各階段兵力需求?此外,需大幅採購陸上作戰所需武器,在有限國防財力下,投資陸上作戰武器愈多,則其他階段額度將愈少。作戰如不能形成重點,會變成處處是主戰場,卻不知何處是決戰點?
2003年,美伊之戰,伊拉克政府如有「終戰指導」,當發現敗局已不可能挽回,但軍事上尚有餘力時,即宣布「終止戰爭接受談判」,則海珊及伊拉克的結局必然改觀。未來兩岸軍力失衡情況將更形嚴重,一旦發生重大軍事衝突,如友邦支援「口惠而實不至」,台灣要有自己的「停損點」,為避免全島淪入戰火,終戰指導需早有計畫。
國軍有了作戰目標,又完成終戰指導,才能有周詳合理的作戰計畫,台海戰場才能形成重點,在關鍵時刻,重創進犯敵軍,顯示國軍的嚇阻能力。
三、運用後備人力支援作戰
配合漢光29號演習,國防部發出甲級動員令,宜蘭後備旅於完成動員後,實施「灘岸作戰」演練,空軍馬公基地則實施跑滑道搶修等課目。這些後備軍人,暫離現在工作崗位參與國軍重大演習,備極辛勞,令人敬佩。但實施募兵制後,後備軍人僅接受不到四個月的軍事訓練,未來是否有能力支援部隊作戰,需要務實觀察。另跑滑道搶修,涉未爆彈處理等高技術性問題,備役人員恐力有未逮。
交戰國雙方,如軍力差距太大,實際作戰期程將會大幅縮短,美伊之戰,伊拉克號稱百萬備役軍人,武器分儲各地,但在美軍實施斬首行動後,作戰指揮體系癱瘓,且戰況發展迅速,後備兵力在作戰全程毫無用途,值得國防部警惕。
台灣面積只有伊拉克十三分之一,人口密度高,戰時交通容易癱瘓,本次演習因無敵情,後備軍人報到率颇高,戰時恐需大打折扣。現階段後備軍人為在軍中服役一年以上之退伍人員,未來施行募兵制後,男性國民僅需接受為期四個月的軍事訓練,就讀大專院校之男性學生可選擇利用每年暑假完成役期,不需進入部隊服役,這樣短期且不連貫的軍事訓練被質疑如同暑期戰鬥營。未來這些備役人員不僅個人戰鬥技能不夠純熟,對部隊的型態及任務毫無所悉,武器的操作更無實際經驗,自保尚嫌不足,如何期待在戰時未及複訓即匆忙派赴戰場,能有效支援作戰?更不用說戰況不利時,這些備役人員能否承擔重任,扭轉戰局,值得深思。
國防部在實施募兵制後,特別強調後備兵力的運用,筆者認為,後備人力如能確依專長有效編組,於平時依令執行救災,戰時支援如道路搶修、膳勤、運補等工作,減輕常備軍人負荷,使能專注戰訓是不錯的想法,但如按國防部本次演習規劃,將後備人力用以直接支援作戰,恐效果有限。
肆、結論
漢光演習年年實施,舊瓶裝新酒,已了無新意,募兵制後,是到了改變的時機,何不暫停兩年,讓部隊有時間專注於轉型?高司單位則利用這兩年成立專案編組,研究歷年來漢光演習的得失,及策定未來符合台海現況的演習方式。另國防白皮書、國防四年總檢討(QDR),內容千篇一律,乏善可陳,對國防無實際效益,是否還要繼續出版?鑑於國軍作戰目標、終戰指導,對募兵制後國軍員額、武器採購有重要影響,應廣納學者專家、民意,審慎研訂,盡速完成。
兩百公里的台灣海峽曾保障台灣安全60餘年,然時空環境轉移,傳統作戰思維亟待改變,軍隊作戰目標的確立,是募兵制後走向改變的第一步,國防部請深思。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