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2019年六月爆發的「反送中」群眾運動,提出五大訴求,短程目標「取消逃犯條例」業已達成,主要目標「雙真普選」目前尚無進展。2020年九月舉行的第七屆立法會選舉,民主派人士摩拳擦掌,積極運作,希望一舉取得超越35席的過半席次,以便對香港特區政府形成制衡,影響2021年的行政長官選舉,選出屬意的特首,取得實質的執政權力。
香港群眾街頭抗爭半年多,訴求雖多未達成,但2019年的區議會選舉,民主派派大贏,建制派慘輸, 算是第一回收割運動的美好成果。他們現正磨刀霍霍,乘勝追擊,提出「奪取政權」的路線圖。如意算盤是立法會選舉議席過半,癱瘓政府運作,再力爭特首選舉委員會過半,選出「泛黃特首」,逼迫中央給予香港完全的自治權。
區議會選舉慘敗的建制派,自覺民意不站在自己這一邊,所以痛定思痛,不斷出招,希望能力挽逆風。有人眼見民意主流浩浩蕩蕩,勢不可擋,乃設法構築防波提,呼籲立法會選舉之前的五月盡快落實《基本法》第二十三條立法,藉以阻擋危害國家安全的議員候選人進入立法會;有人則從改變遊戲規則入手,建議全國人大考慮主動釋法,規定九月立法會選舉採取新的選舉辦法。這些想法很難取得民意支持,強行推動必遭強烈反彈,所以九月立法會選舉比較可能在現狀下進行。
距離選舉不到半年,面對新冠病毒疫情肆虐,體制內外應對疫情的同時,率皆動作頻頻,積極操作。政府官員、建制派人士、民主人士都視這場選舉非常關鍵。中央和建制派希望贏得選舉,以挫損反民主派的銳氣,保住執政大權;民主派則希望選舉結果成為香港民主發展的里程碑,一舉突破瓶頸,登讓香港上民主政治的殿堂。建制派面對民意強烈衝擊,有不能輸的壓力;民主派面對於己不利的選舉制度,勤奮經營,頗有非贏不可的企圖。所以,這場立法會選舉對雙方都是一場志在必得的硬戰。
「反送中」運動犁動了香港的民主土壤。2019年的區議會選舉總計479席,在452民選議席中,民主派取得388席,建制派從原本的過半跌到59席。這個結果與「反送中」、「五大訴求」的宣傳與動員深得民心有密切關聯。民主派在區議會選舉大勝,產生了令中間人士選邊站的效應,同時獲取更多資金支援,可以做更多的選區經營與動員工作,為立法會選舉深耕厚實基礎。
今次立法會選舉,全港分為五個地方選區,以地區直選選出35位立法會議員。功能界別將選出29個功能界別共35位議員,當中勞工界功能界別佔3席,區議會(第二)功能界別(俗稱「超級區議會」)佔5席,其餘各界別為1席。以往選舉,建制派靠著功能界別的絕對優勢,牢牢掌握立法會多數議席。這個情況出現改變可能。
香港自回歸以來,歷次立法會選舉在直選部份大體維持6:4比例,支持民主派的市民一直處於多數,但是因為特殊的政制以及《基本法》本身的規限,加上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聯手取消議員資格,再配合修改立法會《議事規則》護航,令獲得多數選票的民主派議員始終處於劣勢。他們希望透過9月的立法會選舉取得過半議席後,爭取改革政制,落實以一人一票的方式進行特首和立法會真正的普選。欲圖取得過半席次,民主派的支持者明白必須在功能界別有所斬獲。他們盤算,9個可以由專業人士投個人票的界別是優先爭取目標,當中仍有兩個現在由建制派把持。民主派首要目標是爭取建築、測量、都市規劃及園境界和工程界的議席。從選舉委員會選舉的得票分析,民主派確有能力在這些界別獲得突破。
另一方面,從「反送中」運動到新冠病毒,業界陷入經營困境,不少有心人藉機在飲食界、進出口界、批發及零售界、勞工界積極推廣選民登記,希望克服選民登記的重重難關、程序繁瑣,挑戰不可能的任務,以期將民意導入選舉中。
在功能界別中,全港市民都可在「超級區議會」界別投票,功能界別選民數目遠少於超級區議會,因此每一票的影響力更大,專業人士的每一票都彌足珍貴。因此泛民派卯力促請符合登記資格的選民務必登記。泛民派搶奪功能界別議席不遺餘力,三月底,多名泛民立法會及區議會議員昨聯同「佔中運動」中入獄的港大法律學者戴耀廷等人召開記者會,誓言在9月立法會選舉功能界別全面搶灘,宣稱其中飲食、進出口等領域已有代表「認頭」出戰,連過去3屆均由建制候選人自動當選的勞工界3席,民主派都醞釀派員組成3人攻堅,冀圖打破鴨蛋紀錄。
不過,根據選舉事務處資料,2016、2018及2019年選民登記冊內,勞工界分別有668、671及672個團體選民,票源相當穩定。《立法會條例》規定,勞工界團體至少須運作一年才有資格成為選民,因此反修例風波後,泛民主派雖積極籌組新工會,卻也未能趕及於5月2日選民登記截止前成為勞工界別選民。反而是建制陣營,一直在勞工界掌握過半選票,所以能在全票制下穩佔該界別全數3個議席。就算職工盟有近百個屬會,民主派也無力左右大局。不過,民主派明知本屆仍然難逃敗選格局,卻仍決定挑戰這個建制派的堡壘,避免任建制候選人不戰而勝,順便趁機一探對方票倉虛實,以待來日翻盤。
泛民派不放過任何奪取議席的機會。立法會前主席曾鈺成有鑑於此,二月撰文警告,不能夠排除民主派有機會成為多數派,他提醒建制陣營、特區政府以至北京當局都要有兩手準備,為立法會「變天」做好打算。立法會一旦「變天」,可能產生骨牌效應,因為根據香港《基本法》,政府提出的議案、法案或修正案,須獲得出席會議的全體立法會議員過半數贊成票才能通過。泛民主派如果下屆坐擁過半席位,必將增加與當局就議案內容的叫價能力,而且在極端情況下更可癱瘓政府運作,甚至迫使特首辭職。
民主派致力於功能界別議席的爭取,所面臨的障礙卻不易突破,因為民主派改變方針不足一年即面對下屆選舉。依照現有規定及運作過程,申請牌照、加入商會(特別是這會涉及額外支出與行政)、組織團體票等都要經年的籌備。選民若要登記及轉去不同的功能界別配票,時間太過倉卒。何況動作越大,越會刺激起防守方建制派的護盤動作,投入更多資源去增強防禦。
民主派在直選議席的優勢應可擴大,只要功能界別多上幾席,立法會變天的願景是存在的;一旦變天,後續的發展可以預見。香港目前的政制雖然不能落實民主,但法律設下的框架,理論上是一條可以達成行政長官和立法會雙普選的門路。此外,立法會的立法權力雖然備受限制,但要否決政府的法案和預算,只需簡單多數票即可。
這個願景,自回歸以來一直存在。2004年立法會選舉,民主派乘2003年反23條國安法及前一年區議會選舉大勝的勢頭,爭取立法會過半數議席。當時民主派的競選口號,是「立會三十,香港新天」,可惜功敗垂成。其後,民主派努力爭取行政長官選委會席位,結果由約100席增至目前約400席。這個過程花了超過10年時間,但只要立法會過半,取得超過600個以上過半選委席位,應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民主派深信,2019年「反送中」運動創造的民氣委實可用。在「反送中」運動期間,參與者深明選舉是突破民主瓶頸的必由之路,即使道路狹隘,障礙重重,選舉已提供了改變現狀的陽關大道。民主派在隧道中看到盡頭的亮光,因此努力爭取在區議會和立法會的議席過半。民主派已在區議會取得壓倒性勝利,證明這個途徑確實可行。
以現有選舉制度而言,實現立法會民主派議席過半,單靠地區直選當然不可能做到。去年區議會選舉,儘管民主派奪得超過八成議席,投票率和投票人數均創新高,但民主派與建制派的得票比例基本不變,仍然是6:4。然而,立法會地區直選採用比例代表制,民主派在地區直選難以大幅增加議席。換言之,必須在功能組別選舉搶攻。
這個策略並非異想天開。事實上,自回歸以來,民主派即竭力爭奪功能組別議席。從起初只有法律界、教育界、社福界和衛生服務界議席等,逐漸將醫學界、會計界和資訊科技界由「藍」轉「黃」。民主派雖然屢敗屢戰,但目前看來,將對方的議席扳過來的機會越來越濃。只要堅持不放棄,深耕民意基礎與有潛力的新秀,終極能夠翻轉成功。放眼今次立法會選舉,飲食界、工程界、批發及零售界,以及建築、測量、都市規劃及園境界等功能組別議席,民主派都有機會奪下。這次長期努力扎下的基礎。儘管某些界別目前較難取得,但是若能大規模種樹並勤於灌溉,再接再厲,終有在大樹下乘涼的一天。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