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為止,美國入侵阿富汗已經18年,打破美國介入他國內戰與戰爭的紀錄。今年二月底,美國與阿富汗塔利班組織簽下停火協議,但隨即又遭破壞,致使美國已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
阿富汗命運多舛
阿富汗位是於南亞西北端的一個內陸國家,東南接南亞次大陸並與巴基斯坦接壤,西北鄰中亞和西亞,以順時鐘方向分別與伊朗、土庫曼、烏茲別克與吉爾吉斯相連,還與大陸新疆地區有約90公里的邊界線。阿富汗貧瘠多山,全國五分之四為山地和高原,平均海拔3500多公尺的興都庫什山脈橫陳境內,地理位置和地形特殊,易守難攻,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但幾次大國介入都鎩羽而歸,有「帝國墳場」(graveyard of empires)之稱。
19世紀英國為防堵沙俄的擴張進攻阿富汗,受到頑強抵抗後被迫放棄。1979年,蘇聯因阻止伊朗革命蔓延而進攻阿富汗,進而企圖建立傀儡政權以圍堵中國,導致死傷數萬人,耗費200億美元,終於在1989年倉皇撤軍。
當時的塔利班(Taliban,其意譯為「神學士」,本意是「伊斯蘭教的學生」),是發源於阿富汗坎達哈地區的遜尼派伊斯蘭基本教義派武裝組織,因抵抗蘇聯還受到美國與中國的支持。自1996年起,塔利班在阿富汗掌權,並誓言要建立一個全世界最純淨的伊斯蘭教法(Saria)國家。
塔利班的特色
至今阿富汗的人均所得只約一千美元,屬於世界貧困國家的後段班。由於人民窮困,塔利班首先出現在宗教學校內,主要由沙烏地阿拉伯所資助,這些學校宣講一種強硬的伊斯蘭教義,但保障學生溫飽,因而對於一班民眾甚有吸引力。塔里班嚴格執行自訂的伊斯蘭法,還引入殘酷的懲戒,男性被迫留鬍鬚,女性必須穿戴蓋住全身的罩袍,禁止觀看媒體,甚至女孩禁止受教育。
2001年911事件之後,美國確認本拉登領導的伊斯蘭恐怖組織「基地」(Al-Qaeda)是幕後黑手,並得知他們躲藏在阿富汗。在美國要求塔利班政府交人被拒之後,同年10月初,布希總統下令空襲阿富汗,導致塔利班失去政權,但並未被殲滅,同時開始展開游擊戰反擊。
2004年,親美的阿富汗政府上台,但是塔利班以毒品、礦產和稅收等方式,每年有約十多億美元財政收入。阿富汗是世界上最大的鴉片生產地,絶大部分的海洛因都由塔利班控制,並還經營通訊與供電等商業項目,也還獲得巴基斯坦和伊朗等國的資助。他們承諾要打擊腐敗,提升安全,這在經歷了長期內戰的阿富汗老百姓中很有號召力,尤其在與巴基斯坦接壤的地區廣受歡迎,並已在阿富汗大部分地區公開活動。
2009年,美國歐巴馬總統曾經增兵阿富汗,致使當地美軍飆升至10萬人,並幫助阿富汗政府收復了南部的部分地區,但依然與塔利班進行拉鋸戰。尤其,塔利班持續發起自殺式攻擊,在2014年達到高峰,當年底北約國際部隊撤出阿富汗,並由阿富汗政府軍接管打擊塔利班的任務。
種種跡象顯示,當前的阿富汗政府執政效率甚差,貪汙腐敗與派系鬥爭,使得政府軍的戰力大減。相形之下,塔利班卻顯得極為活耀,儼然已成為掌控阿富汗政權的關鍵勢力,才導致美國和塔利班最近進行和平談判並簽下協議。
美國與塔利班的協議
二月底,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及塔利班領袖在卡達首都杜哈(Doha)簽署「全面和平協議」,結束長達18年之久的戰爭,而同意阿富汗的前途將由塔利班與喀布爾政府繼續談判。
根據該協議,美國將先在135天內將駐阿富汗美軍由1萬3000人減少到8600人,美國和北約成員國同意在14個月內從阿富汗全面撤軍,條件是塔利班要遵守和保持和平協議。同時塔利班還同意,不會允許基地組織以及其他極端組織在他們所控制的地區活動,阿富汗政府也承諾與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合作,在5月29日前將塔利班成員從制裁名單中刪除。
塔利班還願與阿富汗政府協商和平協議,但前提是要阿富汗政府在三月十日前釋放五千名神學士囚犯,來與神學士釋放一千名囚犯作交換。然而,一直被排除在美國與神學士和談之外的甘尼總統表明,阿富汗當局從未承諾釋囚,因為這將形同放虎歸山,掃蕩塔利班的成績歸零,拒絕配合協議內容,導致塔利班發起了針對阿富汗政府軍的行動,造成至少20名阿富汗軍警死亡,也引發美軍對當地的塔利班戰士進行一場空襲。
這是自協議簽署以來,美軍首度對塔利班的空襲,致使和平協議搖搖欲墜。而塔利班則表示,美方承諾釋囚,只是甘尼政府不從,才會進行攻擊。況且和平協議只規限他們不再攻擊美軍,卻沒有訂明他們不可進攻阿富汗本土的其他勢力,因而並未違反協議。尤其,協議內容包含不再襲擊阿富汗大城市、基地和巡邏隊等等,但這些條款缺乏監測機制,也就是如何認定減少暴力行為,界定並不明確,因而根本算不上是個停火協議,更遑論和平協議。
因為阿富汗政府沒有參與協議,而美軍是以逐步撤離為主要目的,同時希望塔利班阻止蓋達組織等武裝力量對於美方及其盟友的威脅,並要求塔利班與阿富汗政府展開談判。因而可知,美方只想安全撤軍,對於川普而言,最首要的任務當然是大選,而前提是一定要撤軍,而將後續的爛攤子交給阿富汗相關各方來處理。
在阿富汗的內政方面,也是鬧得不可開交,美國官員曾努力斡旋,但徒勞無功。三月九日,阿富汗有兩位總統同時就職,獲得首度連任的總統甘尼(Ashraf Ghani),在首都喀布爾總統府宣誓就職,同樣自稱當選總統的前行政首長阿布杜拉(Abdullah Abdullah),則在行政首長辦公室薩佩達宮宣誓就職,兩座宮殿之間只隔了一道牆。
這主要是因為,去年九月阿富汗舉行總統大選,但開票結果數次延宕,選舉舞弊指控不斷,選舉公正性向來成疑,且投票率不足20%。直至今年二月,當局才宣布甘尼以50.64%的選票連任成功,導致阿布杜拉不滿,宣布將自行組織政府。
其實,早在2014年大選時,阿布杜拉就曾與首次參選總統的甘尼對決,當時選委會宣布甘尼獲勝,但阿布杜拉指控甘尼舞弊而拒絕承認敗選。在美國斡旋後,雙方同意共組大聯合政府,阿布杜拉出任行政首長,與甘尼分享行政權。如今兩者反目成仇,僵局難解,而當前美國政府已不願再當和事佬,只想儘快從阿富汗抽身。因此,美國至今也未正式承認選舉結果,而在2月29日與塔利班簽署和約之前,美國更指說服加尼延後宣誓就職,以免破壞和約簽署。
自2001年以來,國際聯軍在阿富汗戰爭中陣亡的部隊人數近3500人,其中超過2300人是美軍。2019年聯合國報告說,阿富汗死亡平民32000人。在過去的18年當中,美國在伊拉克、敘利亞、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衝突中,共耗費5.9兆美元。在抵抗新冠疫情方面,目前阿富汗竟傳出有37位疑似病患,但在隔離病房中等待檢驗結果時,居然打傷醫生後全數落跑。
中國角色
相對而言,美國勢力退出後,阿富汗內戰難免再度升高,西方國家都無意再深度介入,因而最重要鄰邦中國大陸的走向受到關注。一如前述,早在1980年代,當時中美還在阿富汗共同對抗蘇聯,北京就已與阿國個組織之間建立關係,之後則因阿國內戰而未再介入。
2016年,中阿兩國經濟合作進入新的階段,在「一帶一路」的引導下,雙方簽署了政府間諒解備忘錄,中國已成為阿富汗的最大投資國,貨運列車也已打通,從喀布爾到烏魯木齊的直飛航班也已恢復,中方並還獲得了一些石油與礦產的開發權。中國和巴基斯坦也計畫,把「中巴經濟走廊」延伸到阿富汗,該項合作金額高達570億美元,北京正提供全額資金,連接中國與阿富汗之間長約350公里長的瓦罕走廊(Wakhan Corridor)。但因新疆問題敏感,中方主張強力反恐,其中分離主義、恐怖主義與極端主義等3股勢力影響甚大。為防堵疆獨份子入境,北京與阿富汗政府合作,並已提供數千萬美元的軍援,但同時也還必須與塔利班緊密協商。
小結
目前美國急於從阿富汗撤軍,能否如願,還在未定之天,但勢必為該地區帶來重大改變,就算一切順利,所留下的爛攤子也將難以收拾。看在塔利班的眼裡,和平協議其實就是美國的投降協議,因而激發了士氣,並儼然以勝利者自居,將會在未來阿富汗的政治舞台上扮演主要角色。
而在阿富汗政府與塔利班之間,中國是否能左右逢源,也有相當難度。而阿富汗經歷了將近四十年的戰爭,百廢待興,基礎建設需求極高,在這方面,北京確實可以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