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全球正遭逢新冠毒的橫掃肆虐,其所到之處無不哀鴻遍野。不僅爆增的醫療負擔,讓醫護人員陷入兩難的道德困境,像是呼吸器的不足,在義大利甚至出現讓四個病人輪流使用的窘迫;更因為醫療級的個人防護設備普遍不足,根據時代雜誌的查訪,已經有上萬名的西班牙的醫護人員,約佔該國專職總人數的一成四,被病毒侵襲而必須進行治療或自主隔離。
因為聯邦政府與地方州長的第一手資訊、選區責任與黨派歸屬的不同,從事態與嚴重性的判斷、是否該要封州做防疫;一路到解除封城的時機點和醫療物資的調度責任,在美國政壇即有不斷的歧見與叫罵產生。同一時間的海外戰線,總統川普回應大陸駐美大使崔天凱的公然呼籲,要求以實際行動來證明,中、美兩國有合作抗疫的決心。
在川普總統明確的開口要求下,曾被美國海關拒絕簽發進口許可,一批來自大陸產製的NK95級口罩,拒絕理由是未經美國FDA的認證;即使美國疾管局,CDC,急切想要撥交給醫療院所使用。一場工業規格交互承認與否的跨國風波,就在各方努力之下,瞬間轉為印上3M標籤的代工模式。
在各自的需求考量下,究竟當事國家可以藉由給與讓(give and take)的理性過程,再次找回全球化的整合意願?抑或會因為國安考量與厚植實力的機心盤算,而讓壓迫對手的衝撞與漸次拉抬出的緊張,無端牽連到新冠抗疫的成效,共通的人道觀以及長期的互惠利基呢?僅此嘗試做析論和申辯。
二、各國因應作為與新冠疫情的特性
口罩進口認證的準則適用之爭,就在川普總統堅持的美國第一與崔大使矢言合作的退讓下,因為改變標示和銷售供應上的主從關係,順利被化解。而整起事件,則來自美國聯邦政府追加六億只N95口罩的大動作,該企業在美國境內的工廠,要到四月底才能供應美國政府五百萬只N95。一度更因為暫時出口限制與在曼谷機場的貨櫃爭奪,讓加拿大總理杜魯道和德國警政部長,紛紛拉起砲火線,大肆反擊川普政權的不當作為與決策。
至於美國境內的自救行為,包括福特汽車與通用公司,業已在四月初轉型投入到呼吸器的生產行列。根據自由時報的整理報導,美國軍方也投入口罩製作,特種部隊的跳傘裝備組自製外科口罩,每週產1000至1500個;而海軍製造「N95口罩」,4個口罩即用上3D印表機45小時。
於疫情如烽火ㄧ般緊迫的當下,這場口罩規格的對峙背後,其實涉及到全球數以萬計的醫護安危;遑論是隨著僵局惡化而生,一旦擴大醫護人員的感染風險,於新冠毒防治上必然衰減的救治能量。反觀,合作之下的大陸代工,三個月內就能供應一億六千五百萬只的N95口罩。幾乎一樣的工序和材質,接單工廠只是讓中國NK95級,轉標成為3M公司的美規N95。
首先,於古典學派裡的賽依法則,法國經濟學家認為「供給,創造其本身的需求"(Supply creates its own demand)」,所以不需擔心生產過剩;可晚近以來的中、美僵局,與隨之開打的貿易關稅戰,則建立在對手供給能量的持續積累,終將威脅到己方國家安全與在全球利益的支配能力。然則此一思路的邏輯推演,無論就史實的可觀比對與證據羅列的正當性,仍相當的空白;遑論是估算人命安危與總體的利弊得失!
由川普總統帶頭的抗疫作戰,仍不忘情於美國第一的維持,和做好品牌廠商的廣宣與在利潤上的主導分配。問題是,世貿組織推估今年內的貿易,可能減少到三分之一;於此際,主要國家之間近乎仇敵一般的爭奪搶占;大陸口罩拿不到FDA認證,因而幫3M做代工。但類似這樣的苦往裡吞,還能有幾回的意願呢?
其次,眼前的各國,無不極力推出經濟振興與量化寬鬆;更在大範圍補貼與擴張政策的擔保下,讓原本暴跌的國際股市瞬間彈升。坦白說,2009年的金融海嘯,其所承襲的是一整個過度樂觀的金融狂飆;部分源自911恐攻的反制效應,包括在國土安全與軍機保護等措施,而導出政策性的就業擴張與極巨大型的企業發展。
當時,招商引資的執法鬆放與全球化所導出的階級利益,種種偏差都導致避稅行為與金融槓桿的跨國拉抬。因此之故,交叉承諾無力兌現,遑論要力撐擴充過度的衍生性商品。終而造成金融指標的失真,以及增長失速的必要調整。慶幸的是,當時有中國大陸的基建投資與產業的爆發性成長,實質支撐起量化寬鬆後,於交易性與流動性兩個面向的貨幣需求。可2019新冠毒的衝擊,於勞力密集的生產與服務性消費,種種人員聚集所造成的擴散感染與復發風險,該要做到的卻是降低接觸頻率與人員的投入規模。
全球社會真正需要的,可不是再一次2009年般的財政擴張與貨幣融通啊。而是能開誠佈公的做好整體規劃,從各國產能的消極維持到必要產線的跨國銜接;以及避免無謂的競爭發生。任何不具有生產帶動效果與技術促進的競爭排除,例如以規格差距所引導引的市場壁壘,典型案例就是大陸NK95跟N95口罩的進口衝突。
再則,印度德里決定提前封城之後,該城的低端人口悉數出逃。他們既擔憂受到排擠,更可能沒有充足的糧食可供應,而紛紛選擇回原鄉去自謀生路。綿延數公里長的人群,只能沿著公路勇敢走下去。原本屬於天災的肺炎疫情,很容易因為特定政府的失去民心,而成為人禍不斷。
令人無法輕易安心的,自然是疫情在西雅圖的追蹤判定。第一例從武漢返回美國的青年,於元月20日被收治;但是從元月15日入境到20日之間,他都有在市區移動。根據華盛頓大學所進行的病毒研究,比對之後在二月底爆發的第一起社區型感染案例,應該是源自於這名青年所帶回的病毒。於這兩例感染之間,可是足足六個星期的病毒潛伏啊!
究竟天地不仁,才讓新冠病毒為禍人間?還是當權者的輕忽防疫,在事後則技巧轉嫁成涉外的批鬥事件呢?國與國之間的互信原已不足,此既更有在動員效率的比對,在醫療負載的歧異發生,與在國家核心利益的分別上。而其所反映出的幸與不幸,正是無辜生黎與生命價值的社會認可。
三、全球經貿的解組與必要重整
於今年三月底,當聯邦政府盤點存放於美國各州的呼吸器,卻發現堪用率普遍偏低。疫情本無私,此刻被嚴格放大正是國家「即戰力」的總體檢。凡此青黃不接的議題,不僅在救命的供氧設備上;也會落到秋天之後的大宗物資供應,因為肥料、農機具與屆時需要的移工入境等的投入,於部分農產大國,正陷入調度運輸上的瓶頸。
從西歐到北美國家,普遍缺乏的就是支持療法所需用的呼吸器;再來,就是醫療人員的防護裝備。在個人防護裝備的生產上,各國醫政管理的互斥之下,跳開認證程序的互槓,權且以代工貼牌來做供應。但普遍被需要的救命利器,人工呼吸器,已達到復工狀態的中國大陸,縱有滿手訂單與生產人力,依舊面臨到歐美國家所提供的電子組件,供應斷鏈的窘境。
誠然,疫病防治與公衛政策的選擇,在傷亡的盡力減少之外,仍要平衡跨期間與各方的利益偏好,包括:經濟生產、社會生活與產業維持;並且能以暫時的感染控制,全力做好規劃和在疫苗、治療藥物等的研發,以避免新冠疫情拖延,而加重的反覆傷害。
更何況是在特定國家,無論就階層利益的維持與共同成本的必要攤派,其立論依據與指派程序,都很不同;一如司法可及性與正義,於訴訟代理機制和裁判費用的跨國反映。而公共政策的採行與否,其所設算生命統計價值,必須在250萬美金以上,才值得仿效湖北所進行的封城措施,包括全面檢疫、集中收治與輕重分流。
反觀,由英國首相強森與他的科學政策總顧問,則提出群體免疫力(HERD IMMUNITY)的自然達成。若以家族為單元,確實會傳播的更快;畢竟家族對當事人的周全保護和醫療支應,依然受到能力、意願以及政經奧援的獲取,在在影響到倖存者的機會與殘留的生產價值。
慶幸的是,這整個佛系抗疫的觀點,將責任先下放到家庭;而家族存續的選擇判斷,則同時達成社會成本的吸收,倖存者的選擇與確保經濟生產力的維持。事實證明,於過去的一個月間,這個論述已然被多數已開發國家所揚棄。與此同時,阻斷疫情的急速擴散與維護醫療體系的順暢調動,非常必要;所以才需要以人際空間的拉大,來換取在集體應對的時間增加。
文明國家一旦失去了做經濟互惠的意願,則可能讓立即的救命設施與日後的農產維生供應,都補不上去的。可全球經貿與生產鏈的協調必要,則因著中、美關稅戰與大選年的選舉盤算,而處處阻斷同舟共濟的全球想像。根據世貿組織新近發布貿易指數,從航運、倉儲與上游組件訂單等指標的變異,推估全年貿易額的下降,大約落在一成三到三成二之間。
此刻的人人自危,原本該反映在參與工資與生產者的價格補償上。於醫療相關產品上,川普總統雖然暫免九十天的關稅徵收;也同意中、美第一階段協議內,對美擴大採購可以延遲。不過,銷美價格不得調漲。但這樣的國進民退與政治權勢的處處插手,總令人不寒而慄。
尤其,各國政要的不加思索,於第一時間即比照2009年的金融海嘯,以大手筆的賑濟補貼做扶持。雖能守住股市與企業於不倒;但若要再徵召出重賞之下的勇夫,可就更難了。解決之道,無他,各國政府必須事先做好協商,才能在風險已然增高之下,還能讓供應價格不至於失控。
於徵詢開出了各自清單之後,同時要有彙總與協調機制,交付各主要產銷國家的供應商,責令其完成供貨組件與生產時程的總盤點;這樣才能確保產銷供應的有效銜接,尤其是降低投機居奇與資訊不對稱之下,等等的道德風險。也唯有盡速讓市場恢復其自主運作,才能集中心智來釋放研發創新;而透過價格鬆綁所帶出的風險承擔,和積極奮發的意願,才能再次讓全球經貿活動,生意盎然。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