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稿件係針對當前臺灣地緣戰略價值提出檢討與省思,期能提供讀者理解地緣戰略更重要視角,俾便深入掌握臺灣在當前強權競逐較勁,以及區域安全架構下,所真正具備之地緣戰略價值。
地緣重要但非絕對
地緣戰略係從屬於國際政治之策略思維,其構成要素為地理型態、位置與國家實力,但其最後體現於國家外交政策。地緣戰略構成要素其實不僅是要考量本身所具備條件,更要考量周邊區域安全架構下之整體戰略環境;特別是當區域外強權涉入其中時,更要在整個戰略估算公式中,加入此等強權投入經略區域戰略態勢,所願意付出之代價。
地緣戰略要素中地理型態與位置誠然重要,但未見得能夠產生絕對性影響力,而是要依據區域安全架構內相對關係,方能決定其真正戰略價值高低。就臺灣目前所面對區域安全挑戰來說,臺灣所具備地緣戰略價值,在各方評估下其實差異甚大;其中原因就在於臺北對外政策產生變化時,對其所產生衝擊程度不同所致。
臺灣所處地理位置由於鄰近周邊多個海上交通要道,再加上具備相當海空軍事作戰實力,因此確實在地緣戰略上有其重要性。不過易地而處,從區域安全架構內其他國家立場來說,就要看其對於此等交通要道依賴度而定。假若其具有替代方案,或是涉入程度較低,自然就無法讓其重視臺灣地緣戰略價值。
動態變化平戰不同
在軍事用兵野戰戰略上具有力量、空間與時間三項要素;地緣戰略論者都會認識到力量與空間相互搭配之重要性,但經常會忽略掉時間或是時機因素,在地緣戰略價值上亦有其不可忽視地位。
同樣科技進步影響軍事科技,特別是增加軍事儎臺戰場機動或是戰術運動能力,讓地理空間不再成為用兵障礙時,亦會影響地緣戰略價值;就臺海用兵來說,進襲臺灣本島,先行攻佔澎湖作為前進基地,早就因為航運與兩棲輸具能力提升,喪失其必要性,就是最明顯例證。
在平時所認定「攻者所必取,而且守者所必固」之戰略要地,比方說是像法國馬其諾防線,平時投下大量資金構築工事,最後這些堅固無比要塞,在開戰後被敵手迂迴超越,整個地緣戰略價值變成極為難堪神話,在戰史中並不少見。同樣像是沙漠風暴作戰期間內,美國陸戰隊實施海上佯動誘敵,讓伊拉克派遣重兵駐守科威特灘頭,最後證明許多地緣戰略重要地域,其價值確實有可能會出人意外地跌停板。
正因如此,在審視當前臺灣地緣戰略價值時,就必須在視野上超越地理型態與位置等靜態因素,擴展以便涵蓋各個應對對象之相對實力變化消長。同時在時間軸線上,不僅要評斷在平時所能夠產生影響力,更要思考在不盡如人意必須兵戎相向時,究竟依據客觀地理型態、位置與本身實力等條件,能夠發揮出何等作用?
既非門戶更非關卡
中國大陸是臺灣所面對安全環境最核心議題,中華民國在內戰失利退守台灣數十年間,臺北與北京共同走過冷戰對抗,再逐漸降低敵對狀態,增加經濟貿易文化交流等實質往來,同時中國大陸經過改革開放歷程,與全球透過經貿產生多項聯結關係後;臺灣在地緣戰略價值上,對於北京來說,究竟產生何種變化?
首先必須要嚴肅指出,臺灣相對於中國大陸,在經濟實力上差距逐漸加大是不爭事實,特別是就多個面向上,臺灣對於大陸對外,或是全球面對大陸來說,臺灣並未具有門戶性之地位。換言之,吾人必須體會到,大陸與全球互動過程中,不論就實體運輸抑或是資訊通聯,根本就與臺灣毫無關係,因此若是認為台灣可以在中國大陸與全球互動過程中,去扮演門戶來擔任交流樞紐,這是完全高估臺灣真正具備之地位。
若是反過來說,當成事不足時,臺灣是否有能力發揮敗事功能,成為阻擋大陸與全球國際社會互動之關卡,其實這個答案亦是同等程度否定臺灣所具備之影響力。誠然臺商企業在大陸社會具有相當地位,北京亦相當重視臺灣民眾在大陸經商、就學、交流或是創業活動,但這並不代表臺北就能夠在大陸取得主導其政策走向之影響力。
面對國際化浪潮,吾人必須思考,就各個國際企業在亞洲或是大中華區內營運架構觀察,究竟有多少國際知名或是重要企業,將其區域性營運總部設在臺北,而同時其營運範圍涵蓋整個中國大陸與港澳?抑或是將區域性營運中心設在大陸某處,但其營運涵蓋範圍包含臺灣在內?甚至是中國大陸與臺灣兩地,分屬不同營運體系各自獨立經營,兩者之間毫無互動關係。
其實從前述三種架構中,就可以看出,整個營運活動之主宰輔助關係與優先順序;更能讓人理解到,臺灣究竟能否掌握進出中國大陸之門戶或樞紐地位。特別是跨國性產業營運佈局,在生產製造、研究發展與營運管理等不同面向上,大陸與臺灣以及涵蓋區域內其他國家營運活動,又是採取何種架構與分工,就更可以理解到臺灣是否可以成為掌握大陸發展之門戶,亦能理解到國際社會將臺灣如何定位,在全球佈局上臺灣真正具有份量高低。
其實不僅是商貿生產活動,其他在金融服務業上會計、保險、信用評等與融資貸款等營運活動,甚至還擴大到法務、諮詢、設計、管理或教育等服務業項目,其實更可看出臺灣是否能夠掐住中國大陸命脈,能否掌握營運發展關鍵地位。
至於就傳統安全面向上來說,許多戰略評論者仍然抱持著冷戰時期思維架構,完全從臺灣如何參與軍事圍堵來評估本身戰略價值,但就目前周邊區域安全架構,以及各國與中國大陸互動關係來看,顯然是未能體認到此種圍堵戰略基調,顯然不符事實現況。
臺灣諸多謀士經常在國際社會,特別是針對美國政界,強調面對中國大陸時,不要讓臺灣成為唯一失落環節,更堅稱臺灣是圍堵中國大陸重要關卡。但此種論調假設前提是各國都在參與圍堵中共政權,而臺灣將有可能成為防線上之缺口。但在此必須指出,各國分別對於共軍在其周邊活動,採取軍事行動加以應對監控,並不意味著未來就有可能採取共同防禦措施來圍堵中共政權。
就中國大陸軍事活動來說,和平時期臺灣確實無法與周邊各國共同合作,阻絕共軍進出特地海空地域;甚至中國大陸依據聯合國安理會決議案,已經加入國際在印度洋共同反制海盜護航行動。在此種現實狀況下,臺灣如何能夠在完全未具備同盟關係與條約義務下,保證戰時能與周邊各國協同作戰達成圍堵任務?
目前臺灣社會瀰漫切割大陸與其對立氛圍下,未來勢必有可能逐漸與大陸疏離與隔絕,這就更會縮限臺灣對於大陸社會與民眾產生任何影響力之空間,至於左右大陸政策或社會發展趨向可能性,亦會在此逐步追求異化勢頭下完全消失。
特別是為追求臺灣獨立建國,不惜犧牲本身文化傳承,將中共體制與中華文化混為一談,以文化去中國化為代價,希望能夠切斷與大陸所存在之情感紐帶,但在此過程中所產生文化疏離與變異,卻讓吾人更無法理解與掌握中國大陸社會脈動,使得各項戰略判斷更加脫離現實。
吾人必須面對現實,詮釋地緣戰略態勢不是依據主觀意願,而是必須根據客觀條件。地緣戰略態勢雖然基本上是由地理形勢、位置與國家實力所決定,但其最終仍是透過與周邊各個對象互動結果與關係所左右。
國家實力相對懸殊,並不代表完全無法獲得運作空間,能否發揮四兩撥千斤機巧之力,就必須仰賴戰略智慧以及勇於接觸來往勇氣與膽識。當實力相差過大,再加上切割、隔離與對抗,或是寄望於他人奧援,絕非務實作法,更是不識時務。
結論:福禍相倚、勿意勿必、勿固勿我
當本身處在攻者所必取、守者所必固之戰略要域時,徒有地之利,而無力與智,豈非禍之由?地緣戰略條件可以是福份,但更有可能變成詛咒。巴爾幹半島是人類文明匯集之十字路,但當處理不慎時,就會變成歐洲火藥庫。省思當前臺灣因為選舉透過仇恨動員,內部凝聚嚴重受到破壞,針對政治前景社會缺乏共識,怎有可能將地緣條件轉化成戰略利基?
但整個問題核心還是在於吾人未能真正隨時認清臺灣地緣戰略價值,更忽略戰略價值其實隨時會因實力消長,以及互動狀況而變化,正因如此,所有策略都必須能夠保持彈性,以便鞏固本身利益。面對戰略問題,勿意、勿必、勿固、勿我是最基本要求;假若無法正確認清臺灣當前地緣戰略價值,最後面對中國大陸,必然成為無法撥動千斤之四兩。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