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在中共十八大接班後迄今,幾乎未曾針對兩岸關係與對台政策發表過重要談話。即便是2013年2月25日與連戰的會面,也只是重申「會繼續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 因此,外界無不把此次前副總統蕭萬長參加博鰲論壇,於4月8日所將舉行的「蕭習會」寄予厚望。
一、習近平的對台政策仍以經貿為主軸
從習近平首次針對兩岸關係所發表的談話,可以發現日後對台政策仍將是以經貿為主軸。他的「兩岸合作四點希望」,希望本著兩岸同胞一家人的理念促進兩岸經濟合作;希望兩岸加強經濟領域高層次對話和協調,共同推動經濟合作邁上新台階;希望兩岸加快經濟合作框架協議後續協議商談進程,提高經濟合作制度化水準;希望兩岸同胞團結合作,共同致力於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除了第四點稍具政治意涵外,其他都是經濟議題。
固然有人認為,博鰲論壇較偏向經貿性,因此習近平的講話不會涉及政治層面,但從該論壇參加者多為國家領導人與政治領袖來看,政治氛圍始終濃厚。另一方面,兩岸之間迄今缺乏國家領導人層級的對話平台,因此「蕭習會」絕非僅是經貿層面,也因此包括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王滬寧、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栗戰書、國務委員楊潔篪、國台辦主任張志軍等官員都陪同習近平出席。
從習近平的講話可以發現,與馬英九總統不斷強調兩岸「先經後政」的立場相互吻合,兩岸基本上已經取得「短期內不急於進行政治性議題協商」的共識,此對於兩岸互信基礎的累積有正面意義。這也就是為何當馬總統於2013年2月22日會見即將前往北京進行「連習會」的連戰後,總統府還必須強調馬總統對連戰以「民間身分」登陸樂觀其成,並強調「未託付特定任務」,就是希望對外展現兩岸仍停留在「先經」的階段,不要產生其他的聯想。也因此,未來若是由前商務部部長陳德銘接任海協會會長,將更顯示習近平的對台政策,仍是以經貿為主。
所以從年初以來,若干大陸涉台機構與學者,不斷對外釋放出兩岸應針對政治協商進行準備的訊息,此恐非習近平之本意,而是基於機構利益或凸顯個人影響力的發言。我國各界與媒體實在毋須自亂陣腳,甚至隨之起舞。
二、習近平正面回應兩岸「共同參與區域整合」的呼籲
此次「蕭習會」較為具體的成果,是蕭萬長所提的兩岸「共同參與區域整合」,習近平回應「兩岸可以適時務實探討經濟共同發展、區域經濟合作進程相銜接的適當方式和可行途徑」,國台辦發言人楊毅指出「這是大陸方面釋出的善意」。這對於台灣目前積極希望與其他國家簽訂自由貿易協定,包括進行中的台星與台紐經濟協議,以及未來希望參與東協或RECP等多邊區域經濟組織來說,是一項正面的訊號。由此可見,未來台灣參與國際活動的問題,仍會是中共對台工作的要項。而如果大陸真能履行承諾,對於兩岸關係的深化具有深遠意義。
三、習近平對台工作短期內強調「維穩」
我們可以發現,習近平歷次的對台講話中,包括這次的博鰲論壇,都是「含蓄與傳承有餘,突破與主動不足」。顯示在他接班之後,急需解決的是內政問題,在兩會召開與新的人事布局完成後,如何處理打貪防腐、政治改革、經濟轉型與社會矛盾等問題;如何因應當前中日、中朝、中美與南海等爭端,才是重中之重。因此短期之內,對台工作的最高指導原則是維持穩定與持續,兩岸政治議題之談判不會是當務之急。
四、習近平將續採「多層面、多層次」的對台交流模式
基本上,習近平將會延續胡錦濤的路線,繼續採取「多層面、多層次」的交流模式,透過每年固定舉辦的各種論壇來增加兩岸互動。在政治層面,除了最高階層的「博鰲論壇」,是由兩岸現任或卸任之領導人參加外,另有以政黨交流為主的「兩岸經貿文化論壇」。此論壇的前身是國共論壇,近年來包括台灣的其他政黨與民進黨少數人士也有參加,未來也會以民進黨級的政治人物為主要邀請對象。至於經貿層面,在南京所舉行的「紫金山峰會」,是針對兩岸的企業家所舉行的交流平台。而在社會層面,在福建所舉行「海峽論壇」,是以邀請台灣各種宗教、文化、教育、婦女與地方人士為主,其中特別針對中南部人士,每年臺灣參與者都達上萬人。至於學術層面,除了已經舉辦十一屆的「兩岸關係研討會」外,國台辦主任張志軍2013年3月22日表示,鼓勵兩岸智庫召開「和平論壇」,而在2013年2月19日所召開的中共對台工作會議也曾提到,「要鼓勵兩岸學術界從民間角度就解決兩岸政治問題開展對話」,顯示在習近平時期,雖不急於進行兩岸政治議題的談判,但增加兩岸智庫與學術機構的交流,為日後的兩岸政治談判預作準備,則是重點工作。
五、張志軍釋出訪台訊息顯示習近平對台工作新方向
就在博鰲論壇舉辦前夕,國台辦主任張志軍於2013年3月22日,在福建平潭所舉行十一屆兩岸關係研討會上表示,「我希望能有機會去台灣,也歡迎台灣有關方面的負責人能夠到大陸來看看。我願意與台灣有關方面負責人見個面,喝喝茶,聊聊天」。而就在3月17日,前主任王毅在北京會見台灣記者時曾指出,執掌台辦5年來,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取得了顯著成果,但是留下了一個遺憾,就是沒有去台灣;他並指出中共中央台辦主任訪台的時機「大體成熟」,希望繼任者「盡快到台灣去」。由此可見,張志軍的此一發言絕非即興之作,而是充分體現了「王規張隨」的政策一貫性,以及習近平時期對台工作的新方向。
(一)張志軍訪台將成為習近平對台工作新亮點
王毅2008年6月從外交部黨委書記兼常務副部長一職,轉任中台辦與國台辦主任,成為從外交部門轉軌至涉台部門的首例,如今回鍋升任部長。張志軍可說是王毅案例的翻版,但他未來是否能接任外長,就端看其國台辦任內的表現。誠如前述,在兩岸「先經後政」與「先易後難」的基礎上,有關經濟與容易的協商已經在王毅任內完成,未來要面對是甚為困難的政治議題。然而台灣當前對於政治協商缺乏意願,中共內部對於台灣的政治定位又是「有討論而無結論」,這使得要有所突破並不容易。
由此可見,張志軍要能有所超越與突破的空間非常有限,加上台灣2014年年底要進行所謂「七合一大選」, 2016年的總統大選也將從2015年開始啟動,這使得張志軍的時間壓力相當大,如何在短期內立竿見影成為艱鉅任務。如果兩岸能在明年之前完成協商而互設辦事機構,將是兩岸關係跨出歷史性一步的轉戾點。因為這可說是兩岸從1949年分治以來,首次相互設立多面向的服務與聯繫機構,加上具有相當的政治意義,將可奠定兩岸日後和平發展的穩固基礎。
至於另一個可能的突破,就是張志軍的訪台。雖然目前大陸官員訪台絡繹不絕,但在涉台部門的官員中,最高層級就是2008年11月海協會會長陳雲林。至於國台辦官員中,副主任層級者多是以海協會副會長或學術機構負責人的民間身分。如今,張志軍若能以國台辦主任的官職來台,政治意義當然重大。
(二)我方回應凸顯兩岸當前立場上的差異
我國陸委會王郁琦主委,2013年3月20日在立法院,接受此一相關問題的質詢時指出,只要適合的時間、地點,具備的條件都符合,歡迎張志軍來訪,展現了我方的歡迎態度。以目前看來,如果兩岸完成而互設辦事機構的協商,大陸駐台辦事機構掛牌的那天,應該是一個適當的時機。
但王主委也表示,希望張志軍是以國台辦主任的身分訪台,會面時「希望稱我王主委,我也一定稱他張主任」;若大陸不能以職銜稱呼,只願稱王先生,則「相見不如不見」。這顯示我方的基本立場,就是大陸必須承認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必須承認中華民國政府在台灣地區有效行使「治權」的事實。而不可如某些國台辦官員,一到台灣就迴避與我政府接觸,反而前往中南部各地「訪查民情」。另一方面,張志軍來台必須是以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主任的政府身分,而不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台灣工作辦公室主任的黨職身分。這顯示我方希望兩岸之間,能逐步從黨對黨,民間對民間的交流,走向政府對政府的關係,但不是國家對國家,這也就是「互不承認主權,互不否認治權」的意義。
因此,政府目前的態度是歡迎張志軍主任的來訪,但也希望他能夠尊重中華民國,否則就有困難。而他若來訪,馬總統可能會在總統府內進行正式會見,而不是如2008年陳雲林訪台時的台北賓館;王郁琦主委也會在陸委會與其會談。但目前來看,北京似乎還無法接受此一安排。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