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陸的社交媒體
中共建政以來,「北戴河會議」為中共黨國要員集體處理國家大政方針的重要場合。每逢夏季,中央高層前往河北省北戴河避暑辦公,並召開非正式工作會議,同時與中共退休元老和各省市一把手展開「碰頭會」,商討黨和國家的重大決策,媒體稱「中央暑期辦公制度」。北戴河會議雖非中共體制內的正式會議,但經由歷史經驗顯示,該會議往往是重大政策議決的場合與時機,因此會議的召開時機、討論議程與其背後權力運作,成為各界關注焦點。然而,媒體相應報導卻付之闕如,難以一窺堂奧,使得北戴河會議充滿神秘色彩,但也因如此,北戴河會議更成為探索中共內部政治發展與政局走向的重要線索,也經常是外界觀察中共高層鬥爭的一大途徑。
今年係中共建政70週年,然而自2018年起,中國大陸面臨中美貿易戰、經濟下行等經貿外交的困境,更值得注意的是,自今年6月起一系列密集的香港「反送中」抗爭,中共宣傳系統雖然「砲口」對準港民,定調其行為是公然挑戰一國兩制底線的「顏色革命」,但至今仍未見中共中央高層一致的表態。也因此,外界分析除了貿易戰衍生的經濟問題之外,香港問題也將會成為北戴河會議上的重點議題。本文將觀察本次北戴河會議的開會內容,並分析中共高層會中可能產出的指示。
二、北戴河會議的開會內容
自今年6月起,中共政治局常委陸續離京,於內蒙古、新疆、遼寧、上海、黑龍江、南京等地方調研,外界研判應為北戴河會議前夕之準備工作。當地公告,在7月13日至8月18日,於北戴河附近實施大範圍限行,禁止運送危險物品。此期間應是北戴河會議之部署與準備的工作時間。8月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組部部長陳希,受習近平之託與來訪專家會面,可以視為北戴河會議正式開始,而8月14日大陸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有報導,中央政治局常委栗戰書出席公開活動的新聞,推論當日中共北戴河休假正式結束。綜觀本次北戴河會議的主要議題,可以摘述為兩項。
(一)中美貿易戰
在6月底的G20會議中,中美雙方同意重啟經貿磋商。然而在第四輪的上海會談未結束前,美國方面即表示加徵10%關稅,並將中國大陸列為匯率操縱國,中國方面也表示暫停採購美國農產品。中美雙方持續隔海放話,未見實質談話的跡象。在北戴河會議之前,中共內部對於中美貿易戰的談判走向,沒有的一個強而有力的對策,因此在北戴河會議期間,高層應會對兩國經貿問題、中國大陸經濟發展做出應對的策略。
觀察北戴河會議後中美兩國的反應,8月23日中方、美方依舊各自宣布加徵關稅,貿易戰並沒有停歇的徵兆。中國大陸依舊採取「奉陪到底」的拖延戰略,可推測北戴河會議期間,高層可能對以下議題做出討論:第一,中國核心技術不足,應加強自主開發能力。中美貿易戰的談判桌上,最關鍵的爭執點是中方「竊取知識財產權」,中國大陸的關鍵技術能力來源也多次被質疑,藉此,研發自主開發技術是刻不容緩的政策,也是中國大陸經濟轉型的重點規劃。可以觀察到,北戴河會議上,中共邀請62名科學研究專家到北戴河渡假,這些專家包含航太、衛星、積體電路及青藏鐵路等新興專業。13日,中共官媒人民日報也發布一篇題為「宣言:改革開放天地寬」的文章,強調改革開放、高質量發展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由此推論,習近平在拖延與美方實質貿易談判的同時,試圖擺脫對美國經貿產業的高度依賴,更期望以更穩健的方式與世界「共融」,並重新將自身塑造成世界秩序的「維護者」。
第二個討論,則是針對宣傳系統的「浮誇」模式進行反思。中美貿易戰以來,根據路透社的報導,主管宣傳的王滬寧在中美貿易戰中「過度宣傳」民族主義,讓中國在談判桌上陷入騎虎難下的窘境。時政評論員袁斌甚至表示,王滬寧多次利用宣傳系統「煽動反美」、大批「投降派」、激起中國大陸的民族主義,是刻意要將「手榴彈向後扔」,逼迫習近平跟美國決裂,打一場不可能贏的戰爭,意欲影響習政權的穩定。王滬寧的實際態度為何,外界無從考證,但北戴河會議後,習近平確實主動對宣傳系統出擊。兩位習近平的親信,包括徐麟與莊榮文,分別接任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主任與網信辦主任,可以推論習近平急迫需要同步宣傳系統的口徑,降溫民族主義的聲浪,並試圖營造出中共黨內對中美貿易戰「團結」、「一致對外」的氛圍,避免宣傳系統再度擦槍走火,影響中共高層在做決策時的轉還空間。
(二)香港「反送中」
因修訂《逃犯條例》的爭議,6月10日香港百萬民眾上街遊行反對港府粗暴的修法行為。直到今日,幾乎每日都有繼續爆發大大小小的反送中遊行事件。運動爆發之初,香港行政長官林鄭月娥旋即將該抗爭運動定性為「暴動」,雖然多次宣告草案已「壽終正寢」,但至今仍未正式撤回。7月底,林鄭月娥先後獲得中國外交部、國務院港澳事務辦、中聯辦的強硬力挺,並表示抗議行動「公然挑戰國家主權」,已經觸碰「一國兩制」底線,甚至將示威者的行為描述為「恐怖主義的苗頭」。香港身為中國大陸重要的經濟命脈、一國兩制的示範地,接連的大型抗爭不僅試圖癱瘓香港的交通與國際形象,並引起警民的嚴重矛盾。將維穩視為「政權保命」的中共,香港「反送中」問題將會是中共高層更關注也更棘手的議題。因此在本次北戴河會議上,勢必會針對香港問題提出討論方針。
觀察北戴河會議後的資料,可以做出兩點觀察。第一點,中共將反送中定調為「顏色革命」,甚至暗示有多個「外國勢力」介入,替未來的「中共干預」打下預防針。中共雖然多次公開聲明軍隊不會介入香港,並表示「尊重」一國兩制,但公安系統與軍隊系統仍持續利用「演練」與「放話」來威嚇港人,然而港人並無動搖的跡象,甚至更公開表示一國兩制「已死」。港人對於「一國兩制」的不信任感,勢必會成為中共對台輸出「一國兩制」的絆腳石,而明年正值臺灣總統選舉,為了避免「一國兩制失敗」再次成為總統選舉時的焦點,中共必須透過「顏色革命」與「港獨」等論述誇大港人抗爭的危急性。除了臺灣的選舉議題,10月正值中共建政70週年,中共在中國內地已經面臨高度的維穩壓力,如今更懼怕香港的「燎原之火」會延燒到中國內地。藉此,中共必須先將反送中定調為「顏色革命」,提升香港問題的嚴重性,甚至不惜讓香港特首林鄭月娥動用《緊急法》,藉此增加中共「止暴制亂」的正當性與合法性,才能在建政70週年之前,以「穩定大於一切」的理由干預港府。
第二點,香港問題揭露出中共高層鬥爭白熱化的跡象。根據海外人士郭文貴分析,香港過去是江澤民派系的根據地,此次反送中實質是江派人馬刻意製造混亂,企圖挫敗習近平的執政地位。此外,根據媒體新紀元的報導,主管港澳事務的國務院副總理韓正是首位公開表態支持修訂《逃犯條例》的中共政治局常委,其表態間接刺激六月的百萬港人遊行,被外界普遍歸類為江派的韓正,可能是江派在刻意擴大香港抗爭的重要角色之一。雖然這些外電報導的正確性仍值得存疑,但可以確信的是,習近平若在香港問題上處理不當,極可能成為日後黨內的眾矢之的。時政評論人士陳破空表示,北戴河會議上黨內元老幾乎直接質疑習政權的正當性,習近平與其他元老之間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最終雙方也沒有產生定論。藉此,可以觀察到北戴河會議結束半個月內,中共中央雖然喊出了「顏色革命」、「緊急法」等當作未來干預的藉口,但依舊把容易激起港人憤怒的「硬震懾」交給港府與港警,中共則進行軟處理,避免過大過激的政策,萬一執行不利,可能會在未來的高層鬥爭中被提出來檢討,衝擊習政權的合法性。
三、結論
近日以來,習近平政權面臨貿易戰、經濟發展與香港等內外交迫的困境,「習核心」在黨內的個人地位不斷受到質疑與批評。除了持續以「打貪反腐」來剷除異己,吾等可以觀察到習近平近兩年,也盡其所能弱化北戴河會議的議政功能,避免「元老干政」、「集體反習」等事件的發生。
本次北戴河會議後,習近平意欲透過新的宣傳系統,來塑造貿易戰中「一致對外」的形象。但中國大陸經濟的本質問題無法快速改善、黨內對於經濟路線也依舊爭論不已,以及習在黨內人士不斷「扯後腿」的情況下,政策執行可謂舉步維艱。另一方面在香港問題上,由於牽涉到派系鬥爭等因素,更先黨內的政治波瀾。9月3日,習近平在中央黨校青年幹部培訓班開班上的談話中,呼籲幹部「要做敢於鬥爭、善於鬥爭的戰士」,提及「鬥爭」的次數更高達56次。由此推論,北戴河會議後,習政權的穩固性在黨內可能受到部分人士的挑戰。後續效應,值得外界繼續追蹤觀察。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