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中午,美國總統川普在橫須賀美軍基地的「黃蜂號」兩棲突擊艦上,對駐日美軍講話後,結束四天的日本「國事訪問」行程。此前,川普搭美軍直昇機登上日本海上自衛隊預計改裝成可供F35B起降的「加賀號」護衛艦,此為美國總統首度登上日本自衛隊戰艦,與日本首相共同對美、日官兵訓話,不僅見證令和時代的美日同盟較諸往昔更為強固,更為安倍內閣改裝「加賀號」為「多用途運用護衛艦」(準航母)的防衛政策背書。
本文將分析安倍的「款待外交」的弦外之音,解讀安倍在維繫美、日友好的背後所拉開的「避險」外交佈局,此凸顯蔡英文「對美一邊倒」的路線困境。
安倍對川普「款待外交」的背後
日本定位川普的到訪為「款待外交」,做足面子給美國,亦藉此表態,在令和年間,日本與美國將再續前緣,「美日同盟」依舊為日本外交、安保的磐石。行程中,美、日雖舉行首腦會談,但未發表《共同聲明》,可窺見「款待外交」背後,雙方歧見不少,特別在川普最在意的貿易談判上,日相安倍仍難以埋單川普的要價。行前,川普即不將貿易列為此行的預期收穫,成為新日皇德仁首位於皇居正式接見的外國元首始為唯一目的。
因此,未發表《共同聲明》不足為奇,但此難掩處於「黃金時代」的美日關係實非「夫唱婦隨」。在首腦會談後的共同記者會中,川普嚴詞拒絕安倍在貨貿(TAG)談判中堅守美、日TPP條件的立場,直言TPP是前朝舊事,不足以約束美、日新一輪的TAG談判。
惟普川同意TAG談判不急於一時,可靜待日本7月參院大選後,再行定奪,以避免談判影響自民黨的選情。然而,此非如日本外務省所言,安倍的「款待外交」奏效,川普念及與安倍的好交情,對TAG談判在時間上寬限。因川普來年須拼連任,TAG為其所欲之政績,有時間上之壓力。川普打開天窗說亮話,設下今年8月的時限,美、日貿易談判未休兵,美國貿易代表萊特海澤仍兵臨城下,日本談判主帥經濟再生擔當大臣茂木敏充能否力守城池不無疑問。
誠然,川普所欲解決的對美「不公平貿易」問題上,日本不若大陸嚴重,在輕重緩急上,日本排不上美國頭號對手,但此不意味在農產品及汽車貿易問題上,川普會輕放日本。此攸關川普的鐵票是否在明年大選時生鏽,在美日關係中,安倍須為此「體貼」川普,在後續TAG談判中讓利,否則難不保川普對日本使出殺手鐧。
其實,在陸、美貿易談判陷入僵局之際,川普不願再升高美、日貿易摩擦,形成兩面作戰,此不僅令川普難以佔到便宜,更可能促使陸、日更加接近,損及美國在東亞的戰略利益。因此,川普放緩對日貿易談判進程,恐非與安倍的私交、公誼所致,而是階段性的先處理與北京的更棘手談判,實可謂陸、美拮抗,為安倍在美、日TAG談判爭取到時間。
安倍承擔世界與川普溝通橋樑
然而,陸、美貿易戰火升高,從關稅延燒到5G通訊科技,日本感到憂心,此不僅短期直接影響陸、美經濟表現,若貿易摩擦長期化更將波及日本在內的世界經濟成長,日本不能隔岸觀火,而須伺機介入。美國喬治城大學日本研究學者葛林認為,日本足以承擔世界與川普溝通橋樑及意見整合角色,因綜觀世界主要國家領袖,與川普關係最深厚者非安倍莫屬。
在美、日首腦共同記者會上,安倍不僅表達將扮演美國與伊朗「調停者」角色,更期盼陸、美能透過對話解決分歧。對此,川普皆正面回應。6月下旬即將到來的「G20峰會」為日本重要的「主場外交」,陸、美、日、俄及歐盟國家領導人將聚首大阪,東道主安倍首相應會藉此積極展現外交手腕,促成習近平與川普會談,而此亦為觀察陸、美貿易戰及科技戰能否峰迴路轉的重要關鍵。
在陸、美博弈中,日本雖保持與美國協調,但卻不選邊,以期從中尋求空間,創造陸、美皆須策略性爭取日本的態勢,提升日本在國際政治中的存在感。安倍將藉習近平出席大阪峰會,舉行陸、日首腦會談,討論啟動陸、日外交暨安保「2加2」會談,以強化雙邊的安全信賴關係。「安倍外交」在維持緊密的美日關係同時,日中關係仍持續升溫。
美、日貿易戰川普強迫盟國表態
陸、美貿易磨擦升溫,川普不僅對大陸輸美的商品擴大課徵懲罰性關稅,更對華為為首的大陸科技產業祭出貿易禁令,以迫使各國選邊站,與美國同步對大陸施壓,以圖在貿易談判中,獲得北京更大的讓步。川普對陸、美貿易戰信心滿滿,認為美方終將挫敗大陸。
5月27日,川普在美、日首腦會談的會後聯合記者會表示,願意耐心等待跟大陸敲定協定的時機到來,因外國企業勢必因懲罰性關稅陸續移出中國大陸,此終將迫使北京接受協議。川普向日本等盟國信心喊話,美國將在某個時間點與中國大陸敲定非常好的協議,因為中國大陸不會想要繼續支付上億美元的關稅,陸、美有極大機會能達成很棒的貿易協定。
川普視「關稅」為解決貿易爭端的萬靈丹,似乎對美國有百利而無一害。然而,川普的自信難掩包括美國在內的全球經濟烏雲罩頂,恐急轉直下步入衰退的疑慮。其實,川普對大陸祭出關稅及科技禁運措施,迫使北京還手,以美國的農產品為對象課徵反制關稅,致使美國農民可能完全失去廣大的中國大陸消費市場。
此外,陸、美貿易戰前景不明,亦使美國人消費縮手,直接影響企業投資意願,美國經濟未蒙製造業回流之利,先受內需萎縮,非農業就業人口數據惡化之苦。川普升高對陸貿易戰無是一記七傷拳,損人不利己。日本NHK在「國際報導」中分析指出,川普對陸貿易戰,若短期內無法有效清理戰場,川普將失去美國中西部搖擺州的支持,且傳統共和黨在農業州的鐵票亦將生鏽,危及2020年川普的連任之路。因此,川普可能較無連任壓力的習近平更不耐久戰,時間的壓力應在川普身上。
面對陸、美貿易戰,川普雖想爭取輿國選邊站隊,指示莫與遭美國列入黑名單的陸企往來,否則將招致美國的懲罰,但渠等國家順了姑情,逆了嫂意,何況「美國第一」下,難以盼到川普的「補償政治」,貿易戰及科技戰長期化的最後輸家既不是美國亦非中國大陸,而為依賴外貿的新興市場與日本、歐洲諸國。
其實,80年代以來,從日本到南韓及台灣等「新興工業化經濟體」(NIES)、東協國家(ASEAN)展開謂之為「雁行型」的經濟合作,構建相互依存的供應鏈,但陸、美相爭將對此供應鏈造成結構性破壞,其中台灣更無法從中漁利,全身而退,蔡英文總統的樂觀令人費解。
追隨美國不是因應大陸崛起的萬靈丹
5月30日,日本經濟新聞社在東京舉行第25屆國際交流會議「亞洲的未來」,討論亞洲的政治及經濟,與會的新加坡副總理兼財政部長王瑞杰認為,陸、美貿易摩擦對任何一方皆無益處,多數亞洲國家希望見到開放的貿易、技術轉讓與,不願在陸、美之間選邊表態。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迪更直言,「美國必須接受並非永遠都是卓越國家的事實」。王瑞杰副總理呼籲美國須承認新的現實,適應中國大陸崛起,因美國除與大陸合作之外別無選擇,應當認識到將中國大陸排除在外,必招來糟糕的結果。
前美國在台協會主席卜睿哲提醒,陸、美貿易戰迫使台商選邊站將使台灣成為犧牲者。然而,「誨爾諄諄,聽我藐藐」,蔡總統只著眼自身連任的眼前利益,緊緊抓住川普,全然無視此舉對台灣經濟造成的風險。
6月8日,G20財長會議在福岡登場,東道主日本協同各方力阻全球貿易走向保護主義。誠然,美國為日本的安全同盟,但經貿上,川普的「美國第一」及捨世貿組織(WTO)機制,以關稅為籌碼,透過雙邊談判迫使貿易對手國讓步的路徑日本並不苟同。安倍首相刻正致力於遭川普抵制的WTO恢復常態運作,並藉G20這場日本舉辦的史上最大規模國際會議,扮演調解人,緩解陸、美對抗,以避免亞太地區步入「新冷戰」,維繫做為亞太經濟動能的自由貿易。
G20凸顯追隨美國決非因應大陸崛起的解方,蔡政府「從美」的外交步伐使台灣難與日本、韓國及東協國家相向而行。因此,蔡英文任內對日外交及新南向政策終將徒勞無功,其理不辯自明。
結語
台灣的對外關係雖無法與日本外交相提並論,但應可與「安倍外交」相向而行,在陸、美之間平衡、務實對應。此不僅可重啟兩岸關係,亦可挪移日本腳步,主動來敲台灣大門,一轉三年來台日關係停滯的空氣。此外,蔡政府更無法漠視亞洲在全球自由貿易協定占比高達3分之2的事實,應少點政治意識形態,務實的拚經濟,始能融入亞太經濟整合,不致掉隊,成為孤雛。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