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外交轉趨務實
在中美關係因貿易爭端陷入1979年雙方建交以來關係最困難時刻,中日關係卻可望走出2012年日本將「釣魚台國有化」以來的陰霾。在大陸總理李克強5月訪日,重啟中、日的「首腦外交」後,日本刻正積極與北京磋商,冀望今秋安倍晉三「三連霸」自民黨總裁後,能實現任內以「公賓」身份,首訪中國,完成其「俯瞰地球儀外交」的最重要拼圖。
誠然,中日關係改善的勢頭始於2014年,日相安倍藉出席北京APEC領神峰會與習近平進行場邊的會談,但使中、日加速推進關係改善之動因卻來自美國總統川普的「美國第一」。
川普未念「美日同盟」之誼,在鋼、鋁及汽車報復性關稅實施中,日本難以倖免,且在朝核危機的對應上,川普更無視與美國亦步亦趨的安倍,在緩和美、朝緊張關係時,未令日本感受到過程中的尊重,使日本憶起1972年的「越頂外交」之痛,此挪移日本走向中國的外交脚步,以求應對「美國第一」的政策槓桿。
反觀北京在「大國外交」遭川普逆襲之際,大陸亦須謀中日關係改善,以求「周邊外交」收效,避免日本緊抱美國,不利中、美博弈。《日本經濟新聞》認為,無論好壞,中國留意到自身弱處,認識到不靠日本難與美國競爭,於是重新構築對日關係。
在日、中相互需要對方之現實下,困擾中日關係之歷史認識問題亦策略性的放下,「814國際慰安婦日」大陸未見相關活動,可管窺北京現階段欲推進中日關係之氛圍鋪陳,而日本亦感受到大陸改善中日關係之殷切,此光景幾分相似中、日邦交正常化的1972年。
誠如新華社國際時評所言,中日關係「合則兩利,鬥則俱損」,中、日不僅不應是戰略對手,應成為友好合作夥伴,評論中更言及40年前簽訂之《中日友好和平條約》中「反霸」之共識,重申「任何一方都不應在亞洲和太平洋地區或其他任何地區謀求霸權,並反對任何其他國家或國家集團建立此種霸權」,文中的「反霸」意在向日本喊話,習近平的「強國夢」不表示「國強必霸」,爭取日本與北京的「一帶一路」共進。
近年,「習近平外交」遭解讀為鄧小平「韜光養晦」之外交訓導的揚棄,但此認知恐將「韜光養晦」與「有所作為」對立起來,而無視兩者間相輔相成的關係。其實,「善於守拙、決不當頭」的提醒,更不該被束之高閣,此應為「中國永不稱霸」之具體實踐。
當下,北京在外交上或許亦應體會日本前官房長官仙谷由人「柳腰外交」的智慧,與安倍尋求共同的外交語言,拉近中日關係,避免中、美貿易爭端升溫。中國人民大學外交系王義桅認為,貿易戰應使中國更謙虛、低調。
北京駐美大使崔天凱更向美國喊話,中國無意挑戰任何國家在國際上的地位與利益,亦無意挑戰現有國際秩序與國際體系。大陸此舉意在避免成為全球化所衍生之政經秩重構難題的代罪羔羊,緩解美、日、歐盟等將中國視為主要戰略對手的壓力。
今年適逢《中日友好和平條約》40周年,中、日同步將之定位為增進雙邊關係的關鍵年,經濟乃其間之「催化劑」,此不僅可助「安倍經濟學」收效,更可淡化日本對「一帶一路」戰略的懸念。
「海自」南海演訓無損中日關係改善勢頭
9月13日,安倍首相與習近平藉「東方經濟論壇」(Eastern Economic Forum)在俄國海參崴舉行會談,雙方將以經濟為中心加強合作,推進中日關係改善。會談後,安倍向媒體披露,日本與中國關係正在朝著大改善的方向前進;習近平亦指出,中日關係通過雙方的共同努力已走上正軌,雙邊關係面臨重要的改善及發展機會。
日本外交官員分析中日關係改善之成因主要為日、中兩國皆面臨來自美國總統川普的貿易談判壓力,雙方在對美外交上將互為犄角。此外,中國對日外交思考亦有節制蔡英文政府在外交及安保上試圖「聯日拒中」,而與北京漸行漸遠的戰術思考。
中日關係改善的勢頭應告確立,可望走出2010年以來的低潮,迎來「第五次經濟熱潮」。日本東京大學川島真教授指出,相較於現在,今後的中日關係不是在戰術上,而是在戰略上將會更加親近,正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中、日兩國透過緊密合作,共同對抗蘇聯那樣,今後亦不排除中、日兩國將美國視為對手,攜手合作的可能。
因川普的「美國第一」路線,美、日間出現「同盟困境」。7月3日出刊之日本《經濟學人》評論指出,川普式的「交易外交」正侵蝕美日同盟的基礎,日本逐漸加深對美依賴的外交與安保政策抱持疑慮。安倍首相的外交特別助理河井克行眾議員亦直言,美日同盟的本質已成「交易」。
然而,中、日在安全上仍存在「安全困境」為不爭事實。此外,囿於「舊金山和約體制」,日本在安保上想掙脫美國亦困難重重。因此,中、日雖因共同面對川普「公平貿易」的壓力,在經貿上共同支持多邊主義,合作建構《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等「巨型自由貿易體系」,但在東亞區域安全中,中、日難以成為戰略上共同「抗美」的盟友乃不爭事實。
在習近平與安倍在海參崴會面同時,日本海上自衛隊親潮級潛艦「黑潮號」及被稱為「準航母」之「加賀號」協同另三艘護衛艦「稻妻號」、「涼月號」及「電號」,在南海實施以反潛作戰為科目想定的演訓。雖說日本海上自衛隊自小泉內閣時期即現蹤南海,但在此海域進行反潛演訓應為首次。類似的「海自」演訓因事涉敏感,過去皆在日本周邊海域舉行,此應為日本自衛隊在2016年新安保法上路後,走出日本周邊的具體實踐,並表態支持南海的絕對公海性質,在「自由與開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戰略」下,力主「航行自由」。
南海為日本之海上生命線,其能源運輸依賴此海域甚深,不願未來日本船艦航行受制於中國之規範的態度不難理解,《朝日新聞》更在頭版直指南海演訓意在牽制中國。惟「海自」此次行動異於美、英海軍直入中國在南海的人工島礁,選擇遠離中國南海島礁基地的海域實施反潛演訓乃為不過度挑釁北京,破壞安倍首相下月訪中之友好氣氛,但同時亦可向美國交待,中、日友好無損日本在區域安全上仍與美國等西方國家站在同一戰線上的立場。
安倍首相想在美、中左右逢源,經濟與安保間魚與熊掌兼得之謀劃溢於言表。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在記者會上回答南海實施演訓是否具制約中國的意圖時表示,「完全沒有這回事」,演訓非設想特定國家。日本防衛大臣小野寺五典亦在記者會上指出,中、日防務部門構建「海空聯絡機制」,並展展開防務交流,安倍內閣應努力促使中日關係朝改善之方向前進。
其實,日本憂慮川普總統對中國祭出第三波懲罰性關稅措施,評估此次異於前兩波針對運輸工具及高科技原件,清單中的5745項標的擴及終端消費者之商品,將嚴重影響在中國設廠之日商對美出口,間接衝擊日本經濟。
台灣難以「尾巴搖狗」
未來在中日關係改善中,雙方可望在對美貿易談判上尋求合作,加大彼此因應川普「交易外交」之政策槓桿,實現雙贏。中日關係應可暫時擺脫「歷史認識問題」及東海、南海之戰略利益予盾的干擾,著眼於現實的經貿益利,但中、日領導人對話將繞不過「台灣問題」,蔡政府期待台日關係能突破「七二年體制」的桎梏恐不切實際,台、日友好或許將蒙上陰影。
在蔡英文的「親美遠中」政策下,台灣淪為「美日同盟」對中外交牌為不爭事實,但對大陸而言,「台灣問題」為核心利益,無可交易。因此,在中、日外交上,北京勢將對「台灣問題」強硬表態,明確台日關係紅線,此或許會體現在擬於安倍今秋訪陸時所發表之中、日「第五項政治文件」中,以期重新栓緊「七二年體制」。
蔡英文政府從國際通往兩岸的路徑僅為一廂情願的想像,難以在外交現實中實現。新加坡國立大學教授鄭永年提醒,美國打台灣牌不為台灣利益。在外交上,堅持「美日同盟」的日本亦復如此。
在台灣對美、日外交中,不存在「尾巴搖狗」,挑撥美、日與大陸關係的可能。蔡總統應在詭譎的國際政治中審時度勢,掌握可盡其在我之兩岸關係,重建「九二共識」,因台灣通往國際之路仍繞不開大陸,「和陸」無可或缺。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