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1日伊拉克總理阿巴迪(Haide al-Abadi)與伊朗總統魯哈尼(Hassan Rouhani)不約而同地宣佈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 IS)已經被消滅;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也在2017年12月6日公開宣佈殲滅伊斯蘭國的任務已經達成,俄羅斯在敘利亞的駐軍可以撤離。而歐美國家所組成的反伊斯蘭國聯盟也停止空襲伊斯蘭國的行動,同時也中止對庫德族反伊斯蘭國部隊的軍事援助(包括提供武器與軍事訓練等)。由此可見,伊斯蘭國已經國不成國,其所佔領之敘伊領土已經全被收復,其本質再度從「類國家恐怖組織」回到「傳統恐怖組織」的型態,國際恐怖主義正式進入所謂的「後伊斯蘭國時期」。而在「後伊斯蘭國時期」國際恐怖主義威脅會減少嗎?國際社會會更安全嗎?未來國際恐怖主義威脅將有什麼新的樣貌,其可能的發展趨勢為何?這些議題都值得我們深入觀察與瞭解。
一、後伊斯蘭國時期國際恐怖主義發展兩大趨勢
曾幾何時,伊斯蘭國在過去三年半左右的時間中(2014年6月29日建國到2017年底)曾經是一個擁有78,000平方公里土地與1,000萬人口的「類國家恐怖組織」;藉著販賣石油、天然氣、水泥、古物,以及綁架贖金、勒索與捐獻等方式,使伊斯蘭國成為恐怖主義歷史中「最富裕的恐怖組織」。但伊拉克政府軍在2017年7月11日收復了伊斯蘭國的「建國地」摩蘇爾(Mosul),結束伊斯蘭國在伊拉克的佔領; 而敘利亞政府軍也在2017年10月17日完全控制伊斯蘭國首都拉卡(Raqqa),使伊斯蘭國幹部間,以及伊斯蘭國幹部與其他伊斯蘭國聖戰士失去聯繫據點。伊斯蘭國失去佔領地後,使後伊斯蘭國時期國際恐怖主義的發展邁入新階段,至少有兩個點值得觀察:
(一)伊斯蘭國版圖歸零但威脅仍在:
伊斯蘭國失去所有領土後,其影響力與恐怖攻擊能量卻隨著四處逃竄的羽黨擴散到其他地區。很明顯地,有的伊斯蘭國聖戰士仍然躲藏在敘伊沙漠地帶繼續與敘伊政府軍對抗,有的伊斯蘭國聖戰士則是逃到附近地區。除此之外,支持伊斯蘭國的「外國恐怖主義戰士」(Foreign Terrorist Fighter; FTF)也將繼續在其母國內伺機發動恐怖攻擊。準此以觀,後伊斯蘭國時期中,伊斯蘭國的影響力與破壞力仍然不容小覷。
(二)中東、北非與歐洲將成為恐攻「紅色警戒三角地帶」:
自從2014年6月29日伊斯蘭國自立國號以來,國際恐怖主義的發展即以伊斯蘭國為中心,而在地緣政治的作用下,鄰近的中東、北非與歐洲地區首當其衝,此外,中東與北非國家政權轉移失敗,導致政局紛亂,而將成為伊斯蘭國聖戰攻擊的熱點;至於歐洲國家則因進口太多中東難民而間接引入恐怖份子,再加上,歐洲國家支持反伊斯蘭國行動,而被伊斯蘭國設定為報復對象,因此未來歐洲亦將繼續成為伊斯蘭國聖戰士攻擊的目標。
二、後伊斯蘭國時期國際恐怖主義活動兩大特點
在後伊斯蘭國時期FTF仍然是全球恐怖主義威脅的主要來源,特別是在歐洲、北非與中東地區,這三個地理位置俾鄰的地區,方便了FTF的流通,因此三方(即歐洲、北非與中東地區)如何合作打擊FTF,成為未來打擊國際恐怖主義的重要課題。
(一)FTF為主要恐佈主義威脅來源:
國際恐怖主義出現「個人聖戰」取代「團體攻擊」的趨勢後,孤狼(Lone Wolf)或孤狼群的攻擊方式慢慢成為主流。美國蘇凡集團(Soufan Group)1
曾於2016年8月估計前往敘伊兩國參與伊斯蘭國活動的FTF約有27,000-31,000人。然而,根據蘇凡集團於2017年2月發行的「外國戰士:外國戰士湧入敘伊兩國最新評估報告」(Foreign Fighters: An Updated Assessment of the Flow of Foreign Fighters into Syria and Iraq),前往敘伊兩國的FTF來自123個國家,人數已超過73,500名,約成長2.5倍。2<表一>為2016年9月後FTF來源國一覽表,根據此表,突尼西亞、摩洛哥、沙烏地阿拉伯與巴基斯坦是FTF最大製造國,每一個國家的FTF都超過2,500。歐洲的法國、德國與土耳其,以及亞洲的約旦、印尼與俄羅斯則為 FTF第二大製造國,大約有1,000-2,500 FTF。而比利時、波士尼亞與赫塞哥維納、科索沃、亞塞拜然、阿富汗與埃及等國則被列為第三大FTF製造國,約有500-1,000 FTT。整體而言,製造FTF的國家主要集中在歐洲與非洲,前者有41國,後者有40國。值得一提的是,台灣、中國、日本、韓國、柬埔寨、泰國、越南與新加坡等國皆榜上有名。
<表一> 外國恐怖主義戰士(FTF)來源國一覽表
數量 |
來源國 |
地區 |
超過2,500 |
突尼西亞、摩洛哥 |
非洲 |
沙烏地阿拉伯、巴基斯坦 |
亞洲 |
1,000-2,500 |
法國、德國、土耳其 |
歐洲 |
約旦、印尼、俄羅斯 |
亞洲 |
500-1,000 |
比利時、波士尼亞與赫塞哥維納、科索沃、亞塞拜然 |
歐洲 |
阿富汗 |
亞洲 |
埃及 |
非洲 |
100-500 |
瑞典、挪威、丹麥、西班牙、義大利、奧地利、阿爾巴尼亞、馬其頓、摩達維亞、喬治亞 |
歐洲 |
阿爾及利亞、蘇丹、南非 |
非洲 |
巴林、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科威特、葉門、以色列、伊朗、烏茲別克、巴勒斯坦、印度、中國、馬來西亞 |
亞洲 |
澳洲 |
大洋洲 |
美國、加拿大與千里達及托巴哥 |
美洲 |
1-100 |
愛爾蘭、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白俄羅斯、波蘭、烏克蘭、捷克、匈牙利、盧森堡、瑞士、葡萄牙、希臘、克羅埃西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斯洛伐克、斯洛維尼亞、塞爾維亞、蒙特內哥羅、摩納哥、賽普勒斯、亞美尼亞 |
歐洲 |
查德、馬利、奈及利亞、茅利塔尼亞、塞內加爾、獅子山、幾內亞、象牙海岸、迦納、厄立垂亞、衣索比亞、吉布提、索馬利亞、肯亞、烏干達、坦尚尼亞、加彭、盧安達、安哥拉、葛摩 |
非洲 |
卡達、阿曼、土庫曼、孟加拉、尼泊爾、斯里蘭卡、柬埔寨、泰國、越南、台灣、日本、韓國、帛琉、新加坡 |
亞洲 |
紐西蘭 |
大洋洲 |
墨西哥、牙買加、巴拿馬、哥倫比亞、巴西、圭亞那、委內瑞拉、巴拉圭、祕魯、阿根廷 |
美洲 |
資料來源:作者自製,資料參考自:Soufan Group: Foreign Fighters: An Updated Assessment of the Flow of Foreign Fighters into Syria and Iraq, February 2017, p. 4.
(二)土製炸彈仍為主要攻擊工具,但交通工具犯案越來越多:
國際上,中東地區仍然是爆發恐怖攻擊最頻繁的地區。而被用來犯案的工具以土製炸彈最多,原因是製造炸彈的材料容易取得,而且價格不貴,而網路上亦有詳細製造炸彈的方式,可以輕易自製完成。除了土製炸彈之外,手槍、步槍、手榴彈、刀械等小武器,也常被用來當作恐怖攻擊的工具。然而,自從伊斯蘭國號召聖戰士「以最簡單的方式,在當地執行恐怖攻擊」之後,「交通工具」(卡車、汽車)漸漸成為恐怖份子的最佳選擇,例如:巴塞隆納恐攻(2017.08.17)、柏林恐攻(2016.12.19)、倫敦恐攻(2016.04.22/2016.06.03)、斯德哥爾摩恐攻(2016.04.07)、尼斯恐攻(2015.07.14)等。
三、後伊斯蘭國時期IS積極闢建兩大新基地
就近期發生的恐攻事件觀之,伊斯蘭國聖戰士仍然是主要的攻擊者,蓋達組織尚未取代伊斯蘭國的角色。然而,在摩蘇爾與拉卡失守後,伊斯蘭國的殘餘戰士分散到鄰近地區,試圖另起爐灶,謀求東山再起的機會,特別是在埃及與阿富汗境內,伊斯蘭國建立新基地的意圖顯露無遺。
(一)伊斯蘭國在埃及西奈半島的勢力發展:
2017年11月24日伊斯蘭國聖戰士攻擊埃及西奈半島上的清真寺,造成305人死亡,整個攻擊事件,從控制清真寺入口與窗戶,進行掃射,乃至驅車集體逃亡,都經過嚴密的規劃,可見伊斯蘭國的勢力已經進入埃及西奈半島,更有可能發展成為伊斯蘭國自敘伊撤退的新據點。除此之外,長期受到埃及政府打壓的貝都因人可能與伊斯蘭國聖戰士結合,聯合對抗埃及政府,因此伊斯蘭國聖戰士可望在貝都因人的協助下重整旗鼓。在這種背景下,伊斯蘭國的勢力能否以埃及西奈半島為起點,進而與利比亞、突尼西亞、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等國境內之FTF連結,貫穿整個北非,形成新的根據地,值得觀察。
(二)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勢力發展:
近期伊斯蘭國勢力已經大量進入阿富汗,並試圖在阿富汗建立中亞分支,尋求新據點。而伊斯蘭國聖戰士與塔利班(Taliban)在阿富汗境內的地盤之爭,則攸關伊斯蘭國勢力的未來消長。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塔利班仍然是阿富汗第一號恐怖組織,伊斯蘭國在阿富汗仍然還沒站穩腳步,但就伊斯蘭國聖戰士在阿富汗的犯案紀錄來看(例如: 2017年11月7日與2017年5月17日伊斯蘭國兩次攻擊阿富汗電視台、2017年11月 1日與2017年7月31日伊斯蘭國兩度攻擊外國使館區),可以證明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攻擊能量與組織力已經明顯增強,未來能否將阿富汗塑造成為伊斯蘭國的新基地,值得觀察。
四、後伊斯蘭國時期IS在東南亞開闢新戰場
過去,伊斯蘭國的主要活動地點都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因此,阿拉伯半島、北非和歐洲國家就成為恐攻事件耗發最高的地區,但是,近期在泰國、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卻連續發生與伊斯蘭國有關聯的恐攻事件,足見伊斯蘭國勢力已經進入東南亞,且與當地恐怖組織相結合(請參見<表二>)。而菲律賓更有可能成為伊斯蘭國的大本營,因為菲律賓當地的恐怖組織已經和伊斯蘭國合流,他們不僅宣誓效忠伊斯蘭國,而且也具體地在執行伊斯蘭國的政策,同時也公開把伊斯蘭國的「黑旗」插在菲律賓土地上。這種「伊斯蘭國東進東南亞」的發展趨勢,值得台灣提高警覺。
<表二> 東南亞恐怖組織與IS關係一覽表
國家 |
恐怖組織 |
與IS關係 |
分支* |
支持* |
印尼 |
東印尼聖戰士(Mujahidin Indonesia Timur) |
V |
|
唯一真主游擊隊(Jamaah Ansharut Tauhid) |
V |
|
伊斯蘭祈禱團(Jemaah Islaamiyah) |
V |
|
菲律賓 |
阿布沙耶夫(Abu Sayyaf) |
V |
|
摩洛伊斯蘭教自由戰士
(Bangsamoro Islamic Freedom Fighters) |
V |
|
摩洛伊斯蘭解放陣線(Moro Islamic Liberation Front) |
V |
|
安薩爾哈里發(Ansar al-Khalifah) |
V |
|
蘇萊曼酋長運動伊斯蘭教運動
(Rajah Solaiman Islamic Movement) |
|
V |
民答那峨哈里發團(Khalifa Islamiyah Mindanao) |
|
V |
馬來西亞 |
馬來群島營(Katibah Nusantara; KN) |
V |
|
黑旗軍團(Ashabu Rayati Suud) |
V |
|
真主軍團(Tentera Allah) |
V |
|
救世主馬赫迪軍團(Tentera Imam Mahdi) |
V |
|
馬來西亞伊斯蘭國(Daulah Islamiyah Malaysia) |
V |
|
* 「分支」代表對伊斯蘭國宣誓效忠,並取得其認可,抑或從伊斯蘭國分出許多東南亞的組織,且伊斯蘭國對於這些組織有「直接指揮權」;「支持」為贊同伊斯蘭國理念,自行宣誓效忠,但尚未取得伊斯蘭國的認可者。
資料來源:作者自製。
誠然,伊斯蘭國與東南亞當地恐怖組織的結合,是後伊斯蘭國時期國際恐怖主義的重要發展,雙方相互扶持共創雙贏局面,一來可使伊斯蘭國延續生命,二來則可壯大東南亞恐怖組織的勢力,這對未來全球反恐而言實非好事。目前,伊斯蘭國在東南亞都有相當多的盟友,假使印尼、菲律賓與馬來西亞政府無法有效打擊恐怖主義的話,那麼伊斯蘭國與當地恐怖組織的聯盟關係將更緊密,這將是未來東南亞安全情勢一大隱憂。除此之外,倘使伊斯蘭國聖戰士在埃及與阿富汗的新基地工程推展順利的話,那將更能發揮指揮功能,屆時東南亞的國際恐怖主義活動將會更加旺盛,而歐亞非的國際恐怖主義威脅也將更加嚴重。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