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緒言
2017年5月15日中外媒體報導,北韓於5月14日清晨05:27時發射一枚「火星12號」彈道飛彈,落入日本海。這枚飛彈以「高彈道模式」發射,飛彈射程雖僅約700公里,但飛行高度卻首度突破2000公里,飛行時間約30分鐘,遠比北韓過去其他試射飛彈的飛行時間長;這枚飛彈若以「標準彈道」發射,射程可能達6000公里,可打到夏威夷,使日本、南韓與美國焦慮不安!接著在7月4日與7月28日,北韓接踵發射「火星-14號」洲際彈道飛彈,最大射程可達10000多公里,北韓研發彈道飛彈數十年終於威脅到美國本土了!令美國、日本、南韓與許多國家感到震驚!
二、北韓初建彈道飛彈研製體系的歷程
北韓研發火箭與飛彈始自60多年前;早在1950年代初期,蘇聯先後供應多管火箭系統、蛙式(FROG)火箭系統、地對空飛彈、岸基式反艦飛彈裝備北韓部隊,這些武器提供北韓科技人員對火箭與飛彈的推進系統、導引控制系統等的基礎了解;1965年北韓在咸興成立軍事科技研究院,訓練北韓國防科技人員進行火箭與飛彈的研發與仿製,RPU-14 140公厘牽引式多管火箭系統,係該研究院第一項研仿產品,配裝部隊服役。在北韓要求蘇聯協助製造北韓需要的飛彈之協商破裂後,金正日於1966年10月5日發佈命令,要求第二機械工業部研發武器裝備,以強化部隊戰力與促進經濟發展,其真實之目的是要建構本國研發與製造飛彈的能力,期盼以高科技的武器與部隊統一朝鮮半島。
1970年北韓向中共採購了一批反艦飛彈與地對空飛彈,引發北韓尋求中共協助進行研發彈道飛彈的動機。經過一段時間的談判,北韓與中共簽署了一份「採購、研發與製造」的協議,雙方共同研發一型彈道飛彈。1977年前後雙方合作的內容透露,北韓工程師得以參與中共DF-61戰術彈道飛彈的聯合研發計劃。DF-61飛彈係單級液體推進劑彈道飛彈,最大射程約600公里,彈頭重約1000公斤,但DF-61飛彈研發計畫於1978年因中共內部因素而被取消。
在此同一時間,北韓繼續爭取獲得蘇聯的飛彈與相關技術;大約於1972年,北韓自蘇聯獲得20枚飛毛腿-B型飛彈(Scud-B,最大射程300公里),除裝備部隊並展開研仿工作。1984年,北韓研製出飛毛腿B型(Scud-B)飛彈的仿製品——火星-5號飛彈,飛行測試的最大射程達320公里;這多出來的20公里射程係由改進飛彈的推進系統所產生,而不是減輕彈頭重量所致,可見北韓飛彈研發人員已具相當的實力。就在北韓計畫生產火星-5號飛彈前,伊朗於1985年要求北韓售予火星-5號飛彈,用於與伊拉克間的「城市攻擊戰」。1985-86年間北韓建造火星-5號飛彈的生產基地,1987年開始批量生產,裝備部隊與外銷第三世界國家,北韓終於完成了建構飛彈研發與生產體系之夙願。
三、 北韓彈道飛彈研製能量的茁壯
1992年,北韓利用蘇聯解體後的混亂局面,開始系統性地從前蘇聯大量引進飛彈的技術和資深專家,並通過各種手段採購飛彈實物與組件。1992年2月,北韓透過俄羅斯科學家招募俄羅斯科研人員到北韓工作;1992年至1993年間,伊薩耶夫設計局(A.M. Isayev Chemical Engineering Design Bureau)與馬卡耶夫設計局(Makeyev Rocket Design Bureau)各數十位資深研發人士前往北韓,討論北韓飛彈現代化計劃,並開始協助由「研仿」向自主研發轉型,開始研發中程、潛射與長程彈道飛彈系統。
伊薩耶夫設計局係飛毛腿飛彈發動機的研發機構,其資深研發人員在北韓曾協助改進火星-5/-6(飛毛腿-B/-C)飛彈與蘆洞-1號(或稱「勞動-1號飛彈」)的發動機,以提升飛彈的可靠性與性能的一致性。馬克耶夫設計局是前蘇聯潛射飛彈系統的主要設計單位,曾設計了著名的R-27潛射彈道飛彈(北約型號是SS-N-6),可能協助北韓展開了潛射彈道飛彈開發工作,在沒有重大失誤的情況下順利開發出潛射彈道飛彈。外界對北韓研發潛射彈道飛彈發展幾乎一無所知,甚至在美國中央情報局對北韓飛彈計劃的分析報告中也隻字未提及,直到2014年美國情報人員透過衛星影像才得知北韓在研發潛射彈道飛彈。
1993年北韓以「廢鋼鐵再利用」的名義,從日本的廢鐵交易商購進了12艘蘇聯「高爾夫級(Golf Class)」常規動力潛艦,為北韓研發潛射式彈道飛彈提供了發射載台的參考實體。「高爾夫級」潛艦排水量3,553噸,係蘇聯於1950年代初專為研發潛射彈道飛彈而新設計的彈道飛彈潛艦,總共建造了23艘,每艘潛艦的帆罩(Sail,或稱「指揮塔」)內裝有3座R-13彈道飛彈發射裝置,另有6具533毫米公厘魚雷發射管(前4後2),於1990年以前全部「高爾夫級」潛艦自蘇聯海軍除役。
2014年7月,美國衛星發現在北韓東海岸咸鏡南道的新浦造船廠發現了一款新潛艦,被稱為「新浦級(Sinpo Class)」,長度約65公尺,排水量1000-1500噸,值得注意的是該潛艦的帆罩頂端有一個與「高爾夫級」潛艦類似發射管的開口,外界猜測這是北韓正在發展的潛射飛彈載台,但由於「高爾夫」級排水量3000噸,能裝置2-3具R-27飛彈發射管,而「新浦級」的排水噸位只有「高爾夫級」的1/3-1/2,因只能攜帶1具飛彈發射管。
1992年至1996年間,先後共有約200名俄羅斯飛彈專家參與了北韓彈道飛彈的發展計劃,促使北韓彈道飛彈的發展突飛猛進。初期先改善了火星-5號飛彈、火星-6號(研仿的飛毛腿-C型)與蘆洞-1號(或稱「勞動-1號」)飛彈,進而研發了火星-10號(或稱「舞水端」)、火星-12號、北極星-1號、北極星-2號與火星-14等飛彈,陸續進行飛行測試,射程愈來愈遠,令南韓與日本不緊張,最後美國也感到壓力。
四、北韓研仿的彈道飛彈系統
北韓研發飛彈數十年,初期係以逆向工程方式研仿蘇聯供應的近程彈道飛彈系統,先後成功研製了下列數型系統成軍服役:
1、火星-2號(Hwasong-2)火箭系統——係北韓研仿的蘇聯蛙式-7(FROG-7)火箭,FROG係取Free Rocket Over Ground的第一個字母組合而成,為無導引控制火箭,彈徑0.5公尺,彈長9公尺,彈重2200公斤,彈頭重550公斤,彈頭有:高爆炸藥與化學戰劑等,最大射程70公里,以8 x 8輪型車為發射架載具,越野性能佳。北韓曾有24具發射架成軍服役,目前已除役。
2、火星-5號(Hwasong-5)飛彈系統——1972年北韓自蘇聯獲得20枚飛毛腿-B型飛彈(Scud-B)與發射架,透過逆向工程研仿製出火星-5號飛彈,於1984年首次進行飛行測試。飛彈長度11.2公尺,彈徑0.88公尺,彈重5,800公斤,彈頭重1,000公斤,發動機使用可儲貯式液體推進劑——不對稱二甲基脛(UDMH)和四氧化二氮(N2O4),採用慣性導引,以輪型車輛為發射載台,最大射程達320公里,較蘇聯製造的毛腿-B型飛彈遠20公里,彈著精度CEP:500–900。1987年開始批量生產,裝備北韓部隊與外銷第三世界國家,目前仍在北韓服役中。
3、火星-6號(Hwasong-6)飛彈系統——係由火星-5號飛彈研改衍生而成、最大射程達500公里的短程彈道飛彈,1990年6月首次進行飛行測試,1991開始生產。射程之增加係將飛彈增長0.8公尺(增加推進劑儲量),彈頭減輕至770公斤,使射程能達到日本西部地區,彈著精度CEP:700–1,000公尺。1999年以前共陸續生產了約600至1,000枚,300至 500枚出口第三世界,300至600枚仍在北韓軍中服役。
4、火星-8號(Hwasong-8,也被稱為KN-02)飛彈——係北韓以逆向工程研仿蘇聯SS-21 甲蟲(Scarab)飛彈系統、所產生的機動式、單級固體推進劑短程彈道飛彈,彈徑0.65公尺,彈長6.4公尺,彈重2,010公斤,彈頭重250或485公斤,作戰射程120–160公里,彈著精度(CEP)100公尺,以輪型車輛為發射載台。2004年4月開始飛行測試,先後曾進行17測試,2005年5月1日首次成功,2006年開始生產,2007年4月第一次閱兵大會公開展示,2008年成軍服役。2014年3月,南韓軍方透露:北韓改進火星-8號飛彈的發動機,使飛彈的射程增至170公里,2014年8月射程再增至220公里。目前北韓約有100 枚火星-8號飛彈與30輛發射車服役中。
5、蘆洞 1號(Rodong-1或Nodong-1,勞動1號)飛彈(也被稱為「火星-7號(Hwasong-7)」)——係北韓參考蘇聯飛毛腿-B或-C型(Scud-B/-C)飛彈的設計、予以「放大」而研製的機動式、單級液體推進劑中程彈道飛彈(medium-range ballistic missile),彈長15.6公尺,彈徑1.25公尺,彈頭重約1,000公斤,以慣性系統導引,輪型車輛為發射架載台,最大射程1,200公里,1990年5月在舞水端里試驗場進行測試時首次被美國衛星偵察到,1995年2月成軍服役。2016年9月5日,北韓連續發射3枚蘆洞 1號飛彈,射程皆約為1000公里,且彈著精度甚佳(CEP約為1,000公尺),因而有資料稱:蘆洞 1號飛彈的作戰射程(operating range)為1000公里。2017年6月美國軍方情報機構估計,北韓擁有約200-300枚蘆洞 1號飛彈,約50輛發射車服役中。蘆洞 1號飛彈系統曾外銷伊朗、利比亞與巴基斯坦等國。
五、北韓自主研製的彈道飛彈系統
北韓自1990年代中期開始由研仿進入自主研發彈道飛彈系統,陸續研製了下列數型系統:
1、火星-10號(Hwasong-10)飛彈(也被稱為BM-25與「舞水端(Musudan)」飛彈)——係北韓自主研製的機動型中程彈道飛彈,首次公開亮相是2010年10月10日北韓勞動黨第65屆黨慶,它的外形與蘇聯的R-27潛射彈道飛彈相似,但稍長;火星-10號的彈徑1.5公尺,彈長12公尺,彈重4000公斤,彈頭重1,000–1,250公斤(以上數據皆為估計值),採用液體推進劑發動機,以可預貯的不對稱二甲基脛(UDMH)和四氧化二氮(N2O4)作為推進劑,配置慣性導控,傳統彈頭或核彈頭(計畫),最大射程3,00 0–4,000公里(估計)。火星-10號飛彈於2016年4月15日開始進行飛行測試,連續失敗5次,至第6次試射(2016年6月22日05:58時發射的第2枚飛彈)才獲得成功。此次試射採「高彈道模式」發射,飛彈的落點距發射場約400公里,飛行高度達到1000公里,若以「標準彈道」發射,最大射程可能達3,500公里。閱兵時曾以6x 6輪型車為發射架載具,越野性能佳。
附圖一 火星-10號飛彈(也被稱為BM-25與「舞水端」飛彈),最大射程可能達3,500公里。(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2、火星-12號(Hwasong-12,美國稱為「KN-17」)飛彈——係北韓自主研製的機動型中遠程彈道飛彈,為液體推進劑單級飛彈;專家依據已公開的資料概估:飛彈長16公尺,彈重約2800公斤,以輪型車輛為發射載具;火星-12號飛彈自2017年4月4日至5月14日間,先後進行了4次飛行測試,每次試射皆採「高彈道模式」發射,第4次(5月14日)測試首獲成功,飛彈的落點距發射場約787公里,飛行高度達到2111.5公里,若以「標準彈道」發射,最大射程可能達4,500至6,000公里,可威脅美國關島或夏威夷。火星-12號飛彈第一次公開展示是2017年4月14日閱兵大會上,可能尚需一段時間持續研發才能成軍服役。
附圖二 火星-12號飛彈,4,500至6,000公里,可威脅美國關島或夏威夷。(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附圖三 火星-12號飛彈以輪型車輛為發射載具,能機動發射。(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3、北極星-1號(Pukguksong-1,美國稱為「KN-11」)飛彈——透過影像分析以及與蘇聯R-27飛彈比較,推測北極星-1號飛彈的直徑1.5公尺,全長約8.8公尺,彈體部分長6公尺,彈頭部分長2.8公尺,與火星-10號(也被稱為「舞水端」)飛彈在長度上有很大的差異:火星-10號的彈徑1.5公尺,彈長12公尺;專家認為:北極星-1號係固體推進劑飛彈,由火星-10號研改衍生的可能性不高。北極星-1號自2014年10月至2016年8月24日間進行了一系列11次試驗——包括地面靜態彈射試驗(Land based static ejection test,測試將飛彈「冷發射」彈出發射管)、海基平台發射試驗(Launch from a Sea Based Platform)、水下平台發射試驗(test on an underwater test platform)、潛艦水下彈射試驗、潛艦水下發射試驗等,中間有成功也有失敗;至2016年4月23日第9次測試,北極星-1號飛彈由新浦級潛艦水下發射首次成功——飛彈彈射離開發射管、飛至特定高度後發動機點火,飛行一段距離後落於30公里外的海面;2016年8月24日第11次測試,北極星-1號飛彈第一次成功達成新浦級潛艦水下發射全程飛行試射,飛彈採「高彈道模式」發射,飛彈的落點距發射點約500公里落海,南韓專家估算其正常射程可達2,000-2,500公里。目前的新浦級潛艦只能在水下10至15公尺潛射飛彈,較各國潛艦的潛射深度淺多了,易於被敵方反潛武力偵測到而加以攻擊;南韓情報部門分析近期衛星照片後認為:北韓正在研建能安裝3具飛彈發射管、排水量3,000噸、能在水下50公尺潛射彈道飛彈的新潛艦,與北極星-1號飛彈配合。當新潛艦完成建造及與北極星-1號飛彈整合後服役時,才是北韓真正具有潛射彈道飛彈戰力之日。
附圖四 北極星-1號飛彈以新浦級潛艦水下發射,飛彈剛穿出海面點火飛向目標的情形。(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4、北極星-2號(Pukguksong-2,美國稱為「KN-15」)飛彈——係北韓研發中的中程彈道飛彈,係由潛射式北極星-1號飛彈研改衍生的二級式固體推進劑彈道飛彈,裝置於運輸儲備筒中,由履帶式車輛承載行駛至發射區發射;發射前先除去運輸儲備筒的前蓋,將運輸儲備筒豎立於履帶式車輛的後部,利用「冷發射」將飛彈「彈出」儲備筒,飛彈飛離發射車一定高度後,發動機才點火推動飛彈飛向目標;飛彈尾端裝有8片柵格翼(grid fins),控制飛彈之飛行穩定性與飛行方向。運輸儲備筒內無發射軌條,而是以多組滑溜塊(slipper blocks)將飛彈「對中」地安裝於內壁光滑的運輸儲備筒中,飛彈被彈射離開儲備筒的影片可以看到滑溜塊紛紛隨同飛彈飛出散開。柵格翼係約10年前俄羅斯首先採用的新型飛彈尾翼;以多組滑溜塊取代發射軌條係美國「和平衛士(Peacekeeper)」戰略彈道飛彈首創,兩者皆被北極星-2號飛彈應用上了,可知北韓研製飛彈的能力是與時俱進的。北極星-2號飛彈於2017年2月11日與5月21日,先後成功進行了第一次與第二次飛行測試,兩次皆以「高彈道模式」發射,飛彈的飛行高度約550公里、落海點距發射點約500公里,專家估算其正常射程可達3,000公里。北韓當局稱:北極星-2號飛彈連續2次試射成功,將不再測試而逕行部署服役。固體推進劑的飛彈發射準備時間甚短,以履帶車輛為發射載台因而機動性能佳,敵方難以發現與摧毀,係戰略飛彈必須具備的條件,北韓已掌握了。
附圖五 北極星-2號飛彈係使用固體推進劑的中程彈道飛彈,飛彈設計甚為新穎。(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附圖六 北極星-2號飛彈發射之情形,飛彈離開儲備筒時滑溜塊隨同飛彈飛出散開。(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5、火星-14(Hwasong-14,美國稱為「KN-20」)飛彈——是北韓研製的兩級液體彈道飛彈,被認為是以火星-12飛彈為基礎增加第二級的衍改型號,先後於2017年7月4日(美國國慶日)與7月28日相繼成功完成試射,兩次皆以「高彈道模式」發射。7月4日的試射於當日09:40時發射,飛彈最大飛行高度為2,802公里,飛行距離933公里,飛行時間39分鐘,飛彈落在日本專屬經濟區,若以標準彈道發射,射程可達8000公里以上,國際社會普遍認為屬於洲際彈道飛彈(ICBM);若從江原道元山地區發射,射程範圍覆蓋美國太平洋司令部所在的夏威夷乃至阿拉斯加全境。7月28日的試射是晚間11:41時在慈江道舞坪里朝東海方向發射飛彈,性能比7月4日發射的「火星-14號」有所改進,飛彈最大飛行高度為3724.9公里,飛行距離998公里,飛行時間47分鐘12秒;美國「科學工作者關懷聯盟(UCS)」全球安全計畫(UCS Global Security Program)聯合主任、飛彈專家萊特(David Wright)估計,如果飛彈以標準軌道發射,此次最大射程可達10400公里以上,也就是美國本土的洛杉磯、丹佛、芝加哥都在射程範圍內,波士頓及紐約「可能」正好落在射程內,華府剛好在範圍外。北韓宣稱此次試射再次驗證了洲際彈道飛彈系統的可靠性,展現了北韓具備在任何地點和任意時間發射洲際彈道飛彈的能力,證明了美國本土都在北韓彈道飛彈的射程以內。
附圖七 火星-14飛彈若以標準軌道發射,估計最大射程可達10400公里以上,照片為輪型發射架已就射擊位置。(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附圖八 火星-14飛彈發射升空之情形。(來源:北韓中央通訊社)
六、北韓的戰略火箭軍與現役的彈道飛彈
火星-5號飛彈批量生產不久後,雖然蘆洞 1號飛彈只進行過2次飛行試驗(一次災難性失敗,一次成功),但北韓就開始生產蘆洞 1號飛彈(原型)飛彈,並於1995年2月成軍服役;至此,北韓的陸軍炮兵司令部已擁有火星-5號、火星-6號飛彈與蘆洞 1號飛彈3支彈道飛彈部隊。1999年,這些飛彈部隊被編組為獨立的飛彈部隊——飛彈指導局(The Missile Guidance Bureau),以加速彈道飛彈的研發、製造、成軍與形成戰力;2012年金日成百歲冥誕紀念大會上,金正恩宣佈將彈道飛彈部隊改名為「戰略火箭軍(The Strategic Rocket Forces)」,比中共成立戰略火箭軍早了3年。
北韓官方自稱:戰略火箭軍係北韓人民軍的戰略飛彈「防禦性」部隊(強調「防禦性」),由最高指揮官直接督導指揮,負責指揮、管理與訓練北韓的核戰略飛彈與常規戰略飛彈部隊。目前北韓戰略火箭軍的現役飛彈系統,仍係早期研仿、射程較短的彈道飛彈系統為主;北韓自主研發的中、長程彈道飛彈除火星-10號(舞水端)飛彈外,其他各型中、長程彈道飛彈尚需數年的持續研發、製造與訓練,才有可能入列服役。
至於北韓戰略火箭軍現役飛彈系統部署情況,依據美國2015年的分析認為:北韓一共擁有約1,000枚彈道飛彈,其中火星-8號(KN-02)飛彈約100枚,火星-7號(蘆洞 1號)飛彈約300枚,其他火星系列飛彈約600枚。2016年南韓軍方確認,北韓的彈道飛彈以3個「距離層次」部署:第1層部署於距「南北韓非軍事區(Korean Demilitarized Zone,簡稱DMZ)北方約50-90公里,共有500-600枚火星-8號(KN-02)、火星-5號、火星-6號等射程200-700公里的彈道飛彈,與100輛發射車,由於發射車具有高度機動性,甚難被偵察發現;第2層部署於距「南北韓非軍事區(DMZ)北方約90-120公里,約有200-300枚、射程1,200公里的火星-7號(蘆洞 1號)彈道飛彈,與50輛發射車;第3層部署於距「南北韓非軍事區(DMZ)更遠的北方,約有30-50枚最大射程可能達3,500公里的火星-10號(舞水端)彈道飛彈,與30輛發射車。
南韓軍方2016年研判:由於潛射式北極星-1號(美國稱為「KN-11」)飛彈已完成測試,北韓將加速使其成軍服役,俾利用發射載台(潛艦)的隱蔽性與潛航性,用為報復性第二擊的力量。
個人研判:目前北韓彈道飛彈的彈頭應該仍係傳統彈頭——可能為高爆炸藥彈頭、化學戰劑彈頭、子母彈頭、群子彈頭等,其中遠程飛彈與洲際飛彈亟需配置核彈頭才能產生真正的戰略威懾力量。雖然自2006年至2017年9月3日,北韓陸續進行了6次核裝置試爆,每次試爆間隔的日子愈來愈短(顯示北韓的研發加速進行),核爆炸的威力愈來愈大(第5次核試威力當量相當於2萬至3萬噸黃色炸藥,第6次核試相當第5次威力當量的9.8倍;且北韓稱第5次與第6次核試皆為氫彈)。但由於北韓「核彈頭微型化」工程的技術與工藝能力不足,雖經多年研發與測試尚未能將其核裝置微型化至可配置於其遠程飛彈與洲際飛彈之彈頭內,仍需一段時間努力克服「核彈頭微型化」的瓶頸。
七、北韓發展彈道飛彈之戰略目的
北韓研發彈道飛彈與核彈頭始自金日成時期,蓽路藍縷奠下了研製的基礎;金正日1994年繼位後繼續研發,在他有生之年曾於2006年與2009年進行過2次核裝置試爆;金正恩2011年繼位後更為積極,掌權不到6年,已進行80多次飛彈試射與4次核裝置試爆,飛彈試射與核裝置試爆的次數已超過他父親和祖父的總和。北韓三代領導人持續發展彈道飛彈與核彈頭,必有其長遠的戰略目的。其戰略目的究竟為何?
英國廣播公司(British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簡稱BBC)2016年的分析報導指出,金正恩有鑒於:2003年伊拉克海珊政權遭美軍推翻,海珊成為美軍階下囚,最後被處死刑;2011年利比亞強人格達費遭反抗軍逮捕,當街拳打腳踢,最後被亂槍擊斃,皆是因為沒有核武器與投送載具而得此悲慘的下場,因此北韓對研發核彈頭與投送載具不遺餘力,要「擁有核彈頭與投送載具(洲際與長程彈道飛彈)來自保」。北韓研發彈道飛彈與核彈頭之目的如此簡單嗎?必須檢視北韓的歷史要素,才能了解北韓發展彈道飛彈之戰略目的。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第二次世界戰結束,日本因而失去了對朝鮮半島的統治權。根據雅爾達會議的安排,朝鮮半島以北緯38度線為界,分由美、蘇兩國管理:北方的領土由蘇聯軍政府管治,南方則由美軍政廳管治。由於美、蘇皆不承認對方所支持的黨派和人士來組成韓國的臨時政府,拖延至1948年,美國乃支持李承晚於8月15日在朝鮮半島南部建立大韓民國(簡稱「南韓」);蘇聯則支持金日成於9月9日在朝鮮半島北部建立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簡稱「北韓」),朝鮮半島從此分裂為2個國家。
北韓立國後不久,金日成就試圖以武裝力量統一朝鮮半島。在得到蘇聯的支持下,北韓人民軍於1950年6月25日越過北緯38度線,發動對南韓的進攻而爆發了韓戰,6月28日攻下南韓首都漢城,並迅速攻到洛東江一帶。7月7日,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第84號決議,組成聯合國聯軍前往南韓抵禦北韓的進攻,聯軍由美國指揮,包括英國、法國、土耳其、泰國、菲律賓、加拿大等17個國家參與。9月15日,聯合國聯軍在仁川登陸後,先於9月28日收復漢城,並於10月9日越過38度線進行反攻,攻下平壤,迫使北韓中央政府一度北遷到江界。10月19日中共志願軍進入北韓作戰後,中共北韓聯軍收復平壤,並於1951年1月再度奪得漢城;1951年4月以美軍為主的聯合國聯軍擊敗中共北韓聯軍奪回漢城,並將戰線重推回到38度線,此後戰爭一直處於膠著狀態,雙方皆無法推進。經過2年停戰談判,雙方最終於1953年7月27日在板門店簽署《朝鮮停戰協定》(不是和平條約,也即雙方仍處於「敵對狀態」),朝鮮半島沿38度線非軍事區劃分為兩個國家,亦標誌著歷時3年的韓戰在形式上結束了,但北韓、南韓、美國與中共皆各有十多萬至數十萬軍人傷亡,平民之犧牲與財產之損失更是鉅大。
由北韓建國後不到2年就發動韓戰、以及北韓此後的作為可知,以武力「統一朝鮮半島」是北韓始自金正日以來的最高戰略目標,金日成認為發展彈道飛彈與核彈頭係打擊南韓的「不對稱」武器,在統一朝鮮半島時可阻止美國干預。
北韓早在1956年就成立了核子物理研究所,1962年進而在距平壤北方90公里的寧邊地區興建核子反應器;1978年北韓在平壤附近的順川和博川礦山開採到大量的鈾原料。自此以後,北韓先後建立了6座鈾礦、6個核子研究中心、2座研究型核子反應器、每年可生產約700公斤的鈽(可每年製造一到兩枚核彈頭),以及先後進行了6次核裝置試爆。
八、北韓的飛彈與核武已成美國難以處理的困局(dilemma)
韓戰後以美國為首的許多國家與北韓的關係始終保持敵意,與北韓建立外交關係的西方國家不多;而北韓則一直與蘇聯/俄羅斯、中共和一些社會主義國家保持密切關係。
美國從1970年代起開始關注北韓的核子相關研發作為,1990年美國通過衛星照片懷疑北韓擁有核武並予以公開,此舉立刻引起北韓當局的強烈反應和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1991年南韓準備研發核武器,並且美國在韓國佈署了戰術核武器,北韓乃主動提出「朝鮮半島無核化」。12月31日,南韓、北韓簽定《關於半島無核化協議》。 1992年1月又簽訂《保障監督協定》,北韓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的監督並多次接受其核查。北韓的「朝鮮半島無核化」不僅阻止了南韓研發核武器的計劃,並且使美軍撤除了部署在南韓的戰術核武器;但北韓卻未確實遵守半島無核化協議,仍採取袐密與迂迴方式進行其彈道飛彈與核彈頭之研發。並且自1994年至2008年間,北韓與美國經談判達成過《朝核問題框架協定》,以及與美、俄、中共、日本、南韓舉行過多次「六方會談」,但這些皆未能終止北韓的研發作為。
2006年10月9日,北韓在咸鏡北道吉州郡進行了第一次地下核爆,當量約為800噸黃色炸藥。10月14日,聯合國安理會一致通過制裁北韓核試爆的第1718號決議,對北韓核試爆表示譴責,要求北韓放棄核武計劃,立即無條件重返六方會談,並針對北韓核武與飛彈等相關領域採取制裁措施。此後,北韓陸續再進行了5次核試爆,威力愈來愈強,每次聯合國安理會皆通過決議對北韓加以制裁,但對北韓的影響有限。
研發至今,北韓彈道飛彈的射程已能打擊關島、夏威夷與部份美國本土,核裝置的爆炸當量已介於20萬至30萬噸黃色炸藥,將嚴重威脅到美國的安全。美國對付北韓飛彈威脅的選項只有:透過安理會通過決議予以國際共同制裁;要求中共勸阻北韓停止研發;美國動用武力摧毀北韓的飛彈與核武設施;發起斬首行動殲滅金正恩;美國與北韓雙方「直接」對話等,但每一選項皆實施有困難,不易產生實質效果。由於北韓是中共與俄羅斯的戰略緩衝區與外交籌碼,要通過聯合國的制裁決議必須要中、俄不使用否決權,因此經過妥協後產生的制裁內容皆不足以置北韓於死地;韓戰期間中共為「抗美援朝」雖犧牲慘重,但在史達林死後不久,金日成就已不太接受毛澤東的指導,金正日與則只接受中共的援助,更不採納中共的建議了,中共已無法勸阻北韓停止研發;美國一旦動用武力攻擊北韓的飛彈與核武設施,北韓會立即以其多管火箭炮與短、中程飛彈攻擊南韓與日本的美軍基地,雙方之傷亡與損毀極為懸殊,美國將無法承受;金正恩行蹤隱袐,不易確切掌握,難以執行殲滅金正恩的斬首行動;美國、北韓雙方「直接」對話則是北韓當前所期盼的,因為北韓要的是美國對北韓的「正視」與「對等」,有了直接對話平台,北韓可以進一步要求要求美國解除對北韓的制裁,要求美國自南韓撤軍,肢解美國與南韓、與日本的軍事聯盟關係等,瓦解友邦對美國的信賴與向心力,最後北韓或許真能「統一」朝鮮半島呢!
從今年北韓陸續試射火星-12號飛彈、北極星-1號飛彈、北極星-2號飛彈、火星-14飛彈,以及進行第6次核試爆以來,北韓的彈道飛彈對美國的威脅愈來愈大了,並於今年8月10日揚言將對關島進行同時發射4枚火星-12型洲際彈道飛彈的「包圍射擊方案」,但美國對北韓的作為只有言語恫嚇、指責中共未全力制約北韓,與倚賴聯合國的經濟制裁,似乎拿不出任何能有效化解北韓彈道飛彈威脅的對策,顯然北韓的飛彈與核裝置已成美國難以處理的困局。
九、結語
北韓三代領導人沿用毛澤東「寧要原子,不要褲子」的政策,歷時60餘年艱苦奮戰不懈,其彈道飛彈與核裝置已將嚴重威脅到美國的安全,而美國也已陷於難以處理的困局。將來如果北韓「核彈頭微型化」工程成功,其不同射程的各型彈道飛彈配置核彈頭後,不僅對美國、甚至於中國、俄羅斯、日本、南韓,以及全球各國皆是後患無窮!可能也將成為世界各國難以處理的困局。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