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暫緩檢討判斷
上半年朝鮮半島情勢在北韓核武測試,再加上南韓政情震盪交互作用喧騰數月後,隨著青瓦台易主,美韓年度重大聯合演習落幕而暫告緩和。在媒體不斷炒作下,為何朝鮮半島情勢發展,未如多位政治評論者與軍事觀察家所預測般,走向衝突兵戎相見,確實值得回顧與檢討。
儘管在根本上,平壤核武計畫仍在進行,北京與首爾間因為部署薩德系統所產生磨擦亦未解決;但若要在未來能夠務實認清朝鮮半島情勢,實有必要檢討年初以來,整個事態發展始末,才能夠掌握日後情勢發展軸向。
務實估算北韓核武
針對北韓核武發展情勢,吾人必須正確理解其進程;就核武來說,核能力、核武力與核兵力是三項水準差異甚大之核武作戰實力。在地下測試場能夠進行核爆成功,畢竟不代表其能夠具備成熟之核武力;從實驗室中能夠控制之環境條件,再轉換到測試場中,建立能夠產生核爆連鎖反應之客觀架構,並不足以證明其已具備成熟之核武器,唯有具備能夠真正投射運用之核武器,才能夠算是從核能力提升之核武力。
從核能力經過武器化之過程,將核彈頭與投射工具相結合,亦存在著軍事工藝之嚴肅關卡。地下核爆搭配導彈測試,並不能證明其可在核武器發展上攻關成功,並且順利將彈頭裝配於投射工具上,使其成為可靠度高具備實戰能力之核武器。畢竟武器化過程中所要解決多項彈頭保險與備炸技術,以及經過投射工具運動後,在適當時機能夠產生核連鎖反應所需物理條件,亦具備技術難度。
回顧目前世上各個核武強權核武發展史,就知道此等過程相當艱鉅,光是要在核能力上取得穩定可靠數據,就必須經過多次測試,就目前北韓所曾試爆次數來說,不過是與印度及巴基斯坦相當。儘管印巴皆宣稱其已籌建核兵力,但是由於該兩國從未實際運用核武器進行核試,因此能否夠格聲稱擁有具備實戰能力之核武器,嚴格來說具有值得懷疑空間;所以實不宜高估北韓現有實力。
此外亦要提醒,成熟完整之核兵力,除須可靠核武投射能力,仍要搭配甚多其他條件,諸如指揮與管制作業體系,核武器保安警衛兵力,核武器陣地加固與核儎臺機動隱蔽掩蔽作業能力,唯有在此等系統配套上完整建立體制,才能算是從核武力過渡到核兵力層次。所以媒體對於北韓揚言要進行核試,就將其視為具備核武戰力,確實是反應過度,甚至多有捕風捉影渲染失實之嫌。
基本架構不可低估
各方對於朝鮮半島情勢觀察上,諸多重大失誤在於將重心置於片斷枝節之訊息,但未能真正去思考諸多基本架構。特別是西方媒體對於中國大陸之政策底線,深入研讀基本文件都缺乏意願,致使見樹不見林只能在皮毛上打轉,無法看出朝鮮半島情勢,仍然有維持其穩定而不致爆發衝突要素,更有其主導態勢發展基本盤。
若要解讀北京對於朝鮮半島情勢政策底線,最值得深入研讀之政策文件,莫過於今年1月11日中國大陸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對外刊行以「中國的亞太安全合作政策」為名之政府白皮書。該項文件係由外交部門主筆,但由於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兼具中共中央對外宣傳辦公室職能,依其黨政一體機構地位,統籌對外宣傳工作,所以該文件實係代表中共黨政體系集體意志,而非僅限外交部門專業觀點。
該文件所列亞太區域熱點前兩項─朝鮮半島核問題與反導問題,都是針對朝鮮半島情勢。就前者來說,可從該文件文字歸納出:堅持實現半島無核化,堅持維護半島和平穩定,堅持通過對話協商解決問題等三項政策基本立場。同時亦可看出北京支持儘早重啟六方會談,並引據聯合國安理會決議,反對朝鮮核試與試射彈道導彈。同時亦表態將與國際社會,共同推進半島無核化,亦呼籲各方不能放棄復談,以及對半島和平穩定承擔責任。
至於反導議題上,北京堅稱「薩德」反導系統嚴重破壞地區戰略平衡,嚴重損害其戰略安全利益,並與維護半島和平穩定努力背道而馳。因此其堅決反對美韓協議在韓部署「薩德」反導系統,並表態將強烈敦促美韓停止有關進程。儘管如此,在表面文字上,北京雖未將朝鮮核武問題與反導部署兩議題明確聯結,僅是以極為委婉方式點出,其與維護半島和平穩定努力背道而馳,但是是否會在與美國外交與安全戰略對話中,讓兩議題接軌討論,倒是值得關注重點。
許多論者在觀察朝鮮半島情勢時,都能夠理解到北京對於平壤有相當程度之安全保障;儘管就朝鮮核武問題上,北京與平壤已經是搞到關係不睦,並且在喉舌媒體上相互叫陣,但官員與首長交涉協調時,其仍必須謹守其立場。從今年5月2日中共外交部發言人在媒體詰問,北京對於「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條約」所持立場時,回答時刻意避重就輕,就可看出此雙邊條約確實已成北京痛腳所在。
「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條約」係周恩來與金日成,於1961年7月11日在北京簽訂。該約已於1981年和2001年二次自動續約,目前其效期至2021年9月10日截止。依據該約第2條條文:「一旦締約一方受到任何一個國家的或者幾個國家聯合的武裝進攻,因而處於戰爭狀態時,締約另一方應立即盡其全力給予軍事及其他援助。」確實是讓北京處理北韓核武問題上受到諸多限制,但如何調整並使其轉而成為約制平壤工具,亦將是未來大陸外交圈所面對最嚴肅之挑戰。
對於整個朝鮮半島情勢最不切實際之判斷,莫過於對於美韓年度演訓所產生不切實際之期待。美韓兩軍每年都實施「關鍵決斷」(KR:Key Resolve)和「鷂鷹」(FE:Foal Eagle)兩項年度演訓,分別以指揮所兵棋推演與後勤增援實作驗證方式實施,並且作為檢討修訂目前編號分為5027及5029綱要作戰計畫之基礎。該兩項作戰計畫業已存在多年,5027作戰計畫係針對北韓對南韓發動攻擊,雙方發生大規模武裝衝突時,美國應變馳援韓國對抗北韓入侵;而5029作戰計畫則是因應北韓政權突然解體,大量難民外逃等突發狀況。
誠然多年來曾有媒體另外報導過,美國曾經另外草擬過編號5026,對北韓關鍵目標實施精準打擊之作戰計畫,或是編號5028作戰範圍涵蓋整個東北亞之全面戰爭計畫,再加上爭議性極高編號5030號,意圖運用心理戰施壓,促使北韓軍隊發動軍事政變推翻金氏政權之如意算盤。但對比近期媒體與政治評論家所指稱,美韓有意採取主動作為,以斬首戰方式襲殺金正恩,確實是從未有所聽聞。
但平心而論,所有與前揭作戰計畫能夠配套之實際軍事演練,證明出僅有5027與5029兩項作戰計畫才具有真實性。因此媒體炒作朝鮮半島情勢,繪聲繪影地指稱戰火即將爆發,在山雨欲來風滿樓氛圍中,吾人卻看到首爾居民生活如常,金融活動穩定如常,就算政局不穩總統因案去職,亦未見到資金外逃,或其他任何足以證實開戰在即徵兆。事後證明,所有捕風捉影報導都是庸人自擾,就是漠視最基本常理所致;此亦應讓吾人理解到,掌握情勢發展,不可低估基本架構。
精算得失妥擬對策
反觀臺北面對朝鮮半島情勢,吾人發展可為之處確實甚多。考量該處情勢發展確實可牽動到臺海,當年美國在韓戰爆發後,政策突然轉向,派遣第七艦隊巡弋海峽,讓臺灣局勢穩定,確實歷史殷鑑不遠。儘管目前華盛頓與北京關係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但當朝鮮情勢不穩,雙方要互動過招時,吾人必須注意是否將波及臺海,臺北淪為交易籌碼可能性如何,總是不能不有所防備。
再從經濟面向來看,南韓與臺灣在多項產業上相互牽動,兼有競爭合作關係。假若朝鮮半島情勢不穩,其生產秩序必定失調,臺灣各項產業或可趁機填補市場需求,或是喪失訂單必須另作補救,都是必須嚴肅處理議題。但是從蔡政府面對朝鮮半島情勢發展表現看來,國安團隊顯然忽視其對我所可能產生衝擊,更遑論能夠協助產業掌握可能利基。
儘管本次朝鮮半島情勢在報導上確實有失實之嫌,情勢目前亦轉趨緩和,但所有危機要素並未斷根,未來不是沒有可能假戲成真。勿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道理雖然簡單,但是主政者存心要睜著眼睛說瞎話,昧著良心過日子,不願面對戰略安全環境上之挑戰;將來歷史判定功過時,恐怕就難以筆下留情。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