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選前所預期,共同民主黨的文在寅以將近18%的差距贏得總統大選,成為韓國第十九任總統,從差距上來看,是近五次總統大選當中次高的,僅次於2007年李明博與鄭東泳的22%,他這次贏得大選的主要推力,便是來自於年輕世代的支持,最近這幾年,韓國因為貧富差距的日漸擴大,以及年輕人失業率逐步攀升,讓韓國國內出現「五拋世代」的現象,再加上朴槿惠政權末期的閨蜜門弊案,讓韓國年輕人把希望投射在自由派的文在寅身上,期盼文在寅能夠改變現今大財閥所主導的政經體制,並在外交上重新在大國的夾縫中找回主導權。
內外環境的制約因素
文在寅一上台,雖然將辦公地點從過去的青瓦台,改在光化門,以示和人民走在一起,同時也撤銷過去將歷史教科書由國家編撰的決策,他的政黨也在國會成立薩德委員會,要重新來審查薩德部署的合法性,他誓言要找回韓國在外交政策的主導性,以及改變過去韓國政府與大財閥之間的裙帶式資本主義,但是文在寅所面臨的大環境,早與過去大不相同,本文認為有以下三項內外因素會制約文在寅在政策執行的動力:
首先是國會的朝小野大。有人稱韓國的總統制是「帝王式的總統」,但是總統要成為帝王必須要有個先決條件,那就是執政黨必須要同時在國會取得過半席次,否則總統的施政將會受到相當大箝制,而現今文在寅的共同民主黨在韓國國會三百席當中只佔有一百二十席,如果他想要日後施政更加順暢的話,應該要結合走中間路線的安哲秀,他的國民之黨在國會中擁有四十席,並拉攏反朴的劉承旼,他的正黨在國會中也擁有二十席,並組成執政大聯盟。
但是文在寅上台之後,卻提名同是自由派的全羅南道知事李洛淵擔任總理,同時在青瓦台秘書官及重要人事佈局,都是來自其競選團隊的小圈圈,由此可見,文在寅並無意與其他政黨組成執政大聯盟,拉攏其他黨派人士進入內閣,在這種敵我分明的情況下,將會對其日後施政造成相當大的牽制作用。
其次是美日韓同盟的緊密結合。在朴槿惠政權末期採取對美一邊倒政策,打破韓國過去長期以來的在美中兩大國之間平衡政策,她不但同意讓美國在境內部署薩德系統,也和日本簽署日韓情報交流協議,並在慰安婦協議上與日本達成和解,這讓韓國在外交政策上選擇與美日同盟站在同一邊,也進一步強化美日韓三邊的同盟關係。
在另一方面,韓國也因為朴槿惠同意提供用地讓美國部署薩德系統,而引發中國大陸的不滿,並對韓國樂天集團進行全面性制裁,同時也對韓國旅遊業及演藝事業進行「禁韓令」,這項措施重挫韓國的旅遊業,也讓中韓兩國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而在美國於朝鮮半島影響力逐漸擴大的情況下,文在寅上台後想要把外交鐘擺重新擺回中國大陸,將會具有相當的難度。
最後是北韓威脅的日益嚴峻,文在寅雖然身為脫北者之後,同時也是2007年盧武鉉時期陽光政策的主要擘畫者,他本身對於南北統一具有一定的歷史使命感,因此他在北韓政策上主張不應該只有制裁的壓制力量,而是要採取對話、溝通與制裁多元化的措施,同時他也承諾當選後會重啟陽光政策,並到平壤訪問。
但是在金正恩上台之後,北韓多次進行核試爆及導彈威脅,讓韓國人民對於北韓相當反感,例如自由韓國黨的總統候選人洪準杓在大選期間,因為抨擊金大中、盧武鉉時期韓國對北韓的經濟援助,反而讓其轉移為發展核武,這番話讓其民意支持度起死回生。這讓文在寅在當選之後,對南北韓對話不得不設下前提條件,那就是北韓必須要放棄核武,文在寅的北韓政策的擺動幅度,似乎不像過去金大中與盧武鉉般的巨大。
經濟與外交何者優先
文在寅在全國十七個行政區當中,有十四個行政區取得領先地位,而洪準杓則在保守派的大本營,大邱、慶尚南到及慶尚北道都取得第一;再從年齡層的分佈來看,19-49歲的選民,有高達六成支持文在寅,而50歲以上則有五成五支持洪準杓,由此可見,韓國自由派與保守派之間的界線,以及年輕世代與老年世代之間的對立,仍然壁壘分明,文在寅上台之後,如何弭平這次總統大選的裂痕,則成為當務之急。
另外,這次文在寅的當選,主要在於年輕人選民的大力支持,因此,他上台後首要解決的問題,便是韓國國內貧富差距日益擴大,以及大財閥政商勾結的體制,然而,在韓國前五大財閥佔全國GDP五成的情況下,改革大財閥,雖然能夠滿足年輕人的公平正義,但卻也勢必會衝擊韓國的經濟發展,文在寅在經濟改革上將會面臨兩難的局面。
最後在外交政策上,在過去十年保守派執政下,以及美國亞洲再平衡的政策下,美國、日本及韓國軍事同盟早已密不可分了,在美國對朝鮮半島影響力的日益擴大下,文在寅上台之後,所能伸展的空間,實是相當有限的,在國際大環境的制約下,將會迫使他的政策朝向新中間路線。
在所有的政策選項當中,改革大財閥談何容易,經濟也在短期之內難以看到效果,外交政策便成為文在寅能夠施展的唯一空間,這是文在寅在上台之後,接連與川普、習近平、安倍及普丁等大國領導人通話,以韓國國家利益優先來找回外交的主導權。
外交政策的變與不變
首先在美韓關係上,文在寅強調韓美同盟是韓國外交安全的基礎,今後不會有任何改變,他也感謝川普上台後將壓制北韓挑釁放在首位,而他認為在面對當前朝鮮半島的不確定情勢升高,韓美同盟比過去任何時都要來得重要,期待雙方能夠攜手共同解決北韓核問題。
在朴槿惠政府的後期,美國加快在韓國境內部署薩德系統的腳步,如今美國不但部署完成,而且也取得用地主導權,要美國撤離薩德已經屬於不可能了,而文在寅上台之後,只能從民意的認可以及國會通過等方式來以拖待變。
其次在中韓關係上,文在寅認為必須要在北韓停止核武挑釁之後,南韓部署薩德系統所引發的緊張局勢,才會獲得解決,而對北韓問題,既要施加壓力,同時也需要進行談判,希望習近平協助解決在中國的韓國企業所面臨難題,並將派遣代表團前往中國大陸,協商薩德及北韓問題。
文在寅上台之後,執政黨共同民主黨立即提出召開國會聽證會,要求政府暫停部署薩德,留待國會審議,這給足中國大陸面子,只是文在寅的共同民主黨在國會當中沒有過半,要以國會審議來解決薩德問題,實屬不容易。而文在寅也決定派出兩個代表團到北京,與中國大陸協商薩德及北韓核問題,同時文在寅也暗示中國若在遏制北韓增加更多的力道,解決薩德部署問題將會更加容易。
第三、在南北韓關係上,文在寅雖然是過去盧武鉉時期陽光政策的擘劃者,對於南北韓統一也具有相當的歷史使命,但是在北韓核武進程的快速發展下,形成對朝鮮半島的重大威脅,讓韓國的民意為之丕變,這讓文在寅雖然主張與北韓對話,但卻不再提經貿合作,而北韓棄核也成為南北韓和解的的首要前提。
文在寅對北韓政策預計將會回到金大中、盧武鉉時期的陽光政策路線,但在北韓核威脅日益擴大的情況下,讓文在寅不得不增加對話的附帶前提條件,那就是「如果北韓不再進行核試驗」,同時文在寅也認為對北韓不應該只有經濟制裁一種手段,而是要採取對話、溝通的多元化手段。
最後在日韓關係上,文在寅表示,目前多數南韓人在情感上無法接受慰安婦協議,雙方都需要看清目前的現況,接受民眾的看法共同解決問題。文在寅在競選期間提出了日韓慰安婦協議「無效化和重新談判」的承諾,關於慰安婦問題,日本方面堅持遵守2015年簽訂的宣稱「最終且不可逆的解決」的日韓協議是安倍政權不可能讓步的底線,慰安婦問題將會成為今後日韓兩國的歧見的引爆點。
東北亞的新局勢
自由派的文在寅上台之後,把韓國過去對美一邊倒的政策,又逐漸擺回傳統的平衡的路線,美韓同盟關係仍是兩國的重要基礎,但是薩德部署問題卻會成為美韓兩國的爭議點;中韓關係也隨著朴槿惠的下台而有所改善,中國大陸雖然逐漸鬆綁禁韓令,但是文在寅在處理薩德的問題,真能滿足中國大陸的要求,則尚在未知之數;文在寅雖然主張對話與制裁並行的北韓政策,但金正恩的屢屢挑釁行動,卻也讓文在寅無法回到過去陽光政策的正軌上,兩韓關係仍然陷入僵局;在日韓關係上,文在寅主張撤銷慰安婦協議,這與日本的立場大相逕庭,慰安婦問題將會成為日韓關係的新導火線。
面對文在寅上台之後的新政局,建議政府應該派遣宣達團到韓國,了解文在寅政府的外交政策走向,並建立新的人脈關係與溝通管道,同時也表示我國對韓國新政府的重視,在經濟層面,極力爭取台韓自由貿易協定的簽署,來提升台韓兩國經濟關係,在政治層面,應該要加強台韓國會議員交流,以擴大友我議員的人數,在文化交流方面,應該在現有台北首爾論壇的基礎下,建立制度性的平台,來做為二軌外交的基礎。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