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言:
針對香港立法會議員梁頌恆及遊蕙禎宣誓引發的風波,中國大陸全國人大常委會議斷然決定主動釋法、審議通過關於基本法第一百零四條的解釋,取消兩人的議員資格,展現北京當局對港府無法平息爭端的不耐和壓制港獨的強烈意志。雖然泛民主黨派動員群眾上街示威,但港府和建制派反動員更多人潮遊行支持人大釋法。由於香港特首選舉的相關流程逐步展開,圍繞普選爭議和反體制港獨抗爭的風暴,隨時再能再被點燃。
在這敏感時刻,北京當局卻在11日首度高規格舉辦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大會。中國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出席大會發表談話時指稱中國共產黨是孫中山革命事業最堅定的支持者,「建國方略」已由中共實現。在國家統一議題上,習近平表示,孫中山始終堅定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旗幟鮮明反對一切分裂國家、分裂民族的言論和行為;習不僅重申堅持「九二共識」政治基礎,並提出反分裂的「六個任何」:絕不允許任何人、任何組織、任何政黨、在任何時候、以任何形式、把任何一塊中國領土從中國分裂出去。顯示北京當局採取了新的策略,將台灣問題和香港問題從紀念孫中山活動中予以結合,並且要在歷史上取得「正統」的地位。
二、立法會泛民黨派議員宣誓爭議:
10月12日,在香港立法會新一屆議員的宣誓儀式上,兩名香港“青年新政”組織的議員梁頌恒、遊蕙禎,在宣誓儀式上當眾展示寫有“香港不是中國”的藍色旗幟,並在宣誓時更改誓詞內容,稱效忠“香港民族”,並將英文誓詞中的「China」故意讀為具有辱華意味的「支那」,被立法會秘書長陳維安拒絕監誓。另外黃定光宣誓時漏讀了「香港」兩個字,劉小麗在宣誓時以默哀形式5秒讀出一個字,另一位來自功能界別的議員姚松炎因在誓詞後自行添加其他字句,也都被立法院宣佈無效。
梁、遊兩人的舉動當即在全球華人中引發巨大憤慨,香港歷史文化界三百名學者在報紙刊載連署聲明抗議;香港城市大學學生也對兩人提起訴訟,並在臉書展開《連署譴責遊蕙禎,要求公開道歉並收回侮辱及歧視中國人言論》的連署。17日香港市民聚集到香港立法院門前示威,要求取消梁、遊議員資格;但梁、遊辯稱不認為「支那」是辱華的詞彙,拒絕對此事道歉。
立法會裁定5位候任議員宣誓無效,安排在翌日會議重新宣誓,但演變成律政司申請緊急司法覆核,遭法官區慶祥裁定律政司的申請禁制令無效。之後,立法院多次爆發再宣誓和反對再宣誓的議事抗爭,直到第四次大會除梁、遊兩人外,其餘三位議員陸續完成補宣誓。而梁、遊兩人在此期間仍在電視節目上宣揚港獨,並多次發動支持者強闖立法會,引發議會抗爭。香港立法會不得不暫緩安排兩人重新宣誓,等待香港高等法院裁決。
三、人大釋法的考量:
針對梁、遊再宣誓爭議,香港法界人士有人主張游梁兩人宣誓爭議應等候司法覆核案裁決,港府亦主張在香港範圍內解決宣誓的法律問題,日後再由香港法院向人大提請釋法,香港《基本法》委員會委員並親自出席人大常委會表達意見。泛民主派批評香港本地法已有《宣誓及聲明條例》,相關爭議應循本地法解決,人大有權釋法但不應解釋本地法例。泛民、自決派、本土派等政黨和團體、大專院校學生會、以及法律界等數千人在11月6日發起「反對釋法大遊行」,從包圍終審法院演變成圍中聯辦行動,但中國人大常委會仍在7日主動釋法、審議通過關於基本法第一百零四條的解釋。
依據釋法要點明確規範宣誓是基本法第一百零四條所列公職人員就職的法定條件和必經程序,未進行合法有效宣誓或者拒絕宣誓,不得就任相應公職,不得行使相應職權和享受相應待遇;同時宣誓必須符合法定的形式和內容要求,宣誓人拒絕宣誓,即喪失就任該條所列相應公職的資格;宣誓人故意宣讀與法定誓言不一致的誓言或者以任何不真誠、不莊重的方式宣誓,也屬於拒絕宣誓,所作宣誓無效,宣誓人即喪失就任該條所列相應公職的資格;對不符合本解釋和香港特別行政區法律規定的宣誓,應確定為無效宣誓,並不得重新安排宣誓。梁、遊被取消資格且不得再宣誓。
人大釋法後,9日法律界發起遊行抗議但,但建制派13日總動員,發起「反港獨、撐釋法」集會。北京顯然針對明年特首改選,進行預備性的佈署。
此次人大釋法,是自香港回歸以來的第五次釋法,也是人大第二次主動釋法。儘管過去的人大釋法案多被香港人嘲諷為「災難」、會引發港人反彈,但北京當局仍決定主動釋法,顯示北京對於港府讓事件不斷糾纏已失去耐性,對港府能否解決問題也已失去信心。由於宣誓風波立法會無力處理,雖然提請法庭判決,但司法過程曠日廢時;最關鍵的是北京要藉釋法案彰顯不允許港獨分子進入特區政權機關的堅定立場,因而評估長痛不如短痛,認為主動釋法除有利解決宣誓違法爭議外,也有利於維護國家安全,打擊和遏制港獨勢力,確保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實踐不走樣、不變形。
四、關於「支那」的爭議:
「支那」一詞原本是古印度對中國的稱呼,本無貶義;但後來為日本引用後,到清末時期,日本對中國展開大規模的侵略戰爭,對處於被侵略且已有國號的國民政府,不稱官方國名,依舊以「支那」稱呼。1913年,日本接受駐華公使的提議,決定日本政府今後均以「支那」呼稱中國,引起中國人的憤怒。1930年,國民政府還照會日本,倘若日方公文使用「支那」之類的文字,中國外交部可斷然拒絕接受。
「支那」一詞含有戰勝者對於失敗者的輕蔑色彩,且日本侵略者在日常使用該詞彙時,常直接將中國人呼作「支那豬」。「支那」一詞後來被其他國家引用,具有濃重的辱華色彩。直到日本戰敗,應中國代表團的要求,盟國最高司令部經過調查確認「支那」稱謂含有蔑意,故於1946年責令日本外務省不要再使用「支那」稱呼中國。
梁、遊的宣誓明顯踩踏民族尊嚴的紅線,此次北京強勢釋法,打擊香港獨派議員並藉此提升愛國精神和民族情感。香港雖然是英國殖民地,但卻是華僑之鄉,而華僑又是國民革命的革命之母,北京藉釋法將香港本土派打入港獨派、再將港獨打入民族的對立面,從而壓制了泛民主派要求特首普選的訴求。一旦普選議題被北京操作成民族和反民族、香港自治和獨立的戰爭,這將是北京最擅長的戰場。
五、北京高調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的用意:
習近平在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致詞時指出,1991年的辛亥革命沒有改變舊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性質;中國共產黨成立後,孫中山先生與共產黨人真誠合作,在中共幫助下,把舊三民主義發展為新三民主義,改組中國國民黨,推動北伐戰爭取得勝利;中國共產黨人是孫中山革命事業「最堅定的支持者、最忠誠的合作者、最忠實的繼承者」。
習引述孫中山先生當年勉詞:「以四百兆蒼生之眾,數萬里土地之饒,因可發奮為雄,無敵於天下。」「惟願諸君將振興中國之責任,置之於自身之肩上。」呼籲,所有敬仰孫中山先生的中華兒女,包括大陸同胞、港澳同胞、台灣同胞、海外僑胞,把握歷史機遇,擔當歷史責任,把孫中山先生等一切革命先輩為之奮鬥的偉大事業繼續推向前進。
習的談話顯然帶有取代國民黨成為孫中山傳承的正統地位,尤其香港和辛亥革命淵源流長,廣大海外僑社更多半是以粵藉老僑為主幹。北京藉尊崇孫中山先生,轉化自身的馬列主義外來色彩,運用民族情感爭取僑社向心,不但有助穩定香港局勢、壓制港獨,也為大陸和統會在全球僑界的運作增加正統色彩。
此次美國大選前,AB1726提案又被稱為「亞裔細分法案」、將亞裔和夏威夷島嶼等少數族裔細化分為21個族群,這一提案的目的是用種族配額的方法限制亞裔人口在接受高等教育、公司錄取和政府雇傭等層面的機會,點燃亞裔怒火。僅占美國總人口5.6%的亞裔原本參政意願較低、在競選中也不受重視,但這次大選熱情卻空前高漲。僑社戲稱針對搖擺洲華裔拉票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可歌可泣,成為關鍵少數。但民進黨政府卻押錯邊,旅美僑界早已成為北京統戰的重要對象,近年來返台參加雙十國慶的僑胞日減,今年尤其清淡;在北京熱切擁抱孫中山後,這股拉力將更強勁。
六、結語:
當前,國民黨還在為路線問題爭鬥不休,而民進黨政府口說中華民國、卻處處推動去中國的政策。在美國政黨輪替的敏感時機,北京展現一手硬:對香港基本法強勢釋法、對港獨強勢壓制;一手軟:尊崇孫中山、爭取僑界認同。顯見北京將從歷史的置高點出發,壓制台獨和港獨;從而,習近平在十九大後的對台政策基調似乎已然浮現,如果台灣放棄捍衛歷史傳承的正統地位,將來面對兩岸競爭,勢必將陷入更不利的處境。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