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9月3日,北京當局以「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為由,舉辦大閱兵。這場「9.3大閱兵」,包括俄羅斯總統普丁、南韓總統朴槿惠等24國國家元首、6國政府首長、19國高級代表、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等出席,17個國家部隊受閱。中國大陸的長期盟友北韓,由朝鮮勞動黨中央書記崔龍海代表參加,但美國、歐盟、加拿大、盧森堡、巴布亞紐幾內亞等6國及區域組織僅派駐中國大陸使節出席閱兵;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英國前首相布萊爾、德國前總理施洛德等以個人身份應邀出席,日本則完全沒有官方代表出席。
「9.3大閱兵」展示了84%中國自製的高新尖端軍備,這是習近平上任以來首次舉行閱兵式,也是中國大陸第15次舉辦閱兵 ,但過去大都在「10.1國慶日」舉行。這場幾乎是空前的華麗閱兵典禮,引來國際不同的評價;中共展示尖端軍武雖然有助宣揚國威,同時也引發新一波「中國威脅論」,即使習近平宣佈裁軍30萬人,國際間仍對中國解放軍快速擴張軍力的趨勢,提出不信任的分析,美、歐國家尤其保持戒心,日本輿論也多所質疑。
此外,因國民黨前主席連戰在和習近平會晤中引述中共的抗戰史觀,引發台灣不分藍綠政黨一致的譴責,對兩岸關係也造成負面的影響。
大閱兵的目的
中國閱兵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總參作戰部副部長曲睿指出,9月3日的大閱兵有4個“首次”,包括:首次組織紀念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專題閱兵,首次設計八路軍、新四軍、東北抗聯、華南游擊隊等英模部隊代表編組受閱,首次安排將軍領隊參閱,首次邀請外國軍隊代表參加。閱兵之後,還邀請臺港澳同胞、海外有關人士紀念抗戰勝利座談會、國際學術研討會;9月18日以遼寧省委、省政府名義,在瀋陽市「九一八歷史博物館」舉行「勿忘九一八」撞鐘鳴警儀式。10月25日前後,舉行紀念台灣光復70週年大會和學術研討會,12月13日,以中央名義在南京市「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舉行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儀式(註1)。顯示中國大陸藉由紀念抗戰七十週年,全面搶佔抗戰史的發語權,達到對內彰顯自身的統治正統地位;再藉由舉辦二戰紀念活動,對外強化自身在國際上的話語權。
從習近平在閱兵大典上發表的講話重點(註2),充分展現了北京當局舉辦這次大閱兵的目的:
1、拉抬紀念二次世界大戰勝利的國際發語權:
習近平說: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是正義和邪惡、光明和黑暗、進步和反動的大決戰。在那場慘烈的戰爭中中國人民抗日戰爭開始時間最早、持續時間最長。中國人民以巨大民族犧牲支撐起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東方主戰場,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是近代以來中國抗擊外敵入侵的第一次完全勝利。中國人民將堅持同世界各國人民友好相處,堅決捍衛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成果,努力為人類作出新的更大的貢獻。習的講話,讓中國在全球紀念二七十週年的活動中,取得更有力的話語權。
2、企圖取得對日抗戰的正統地位:
習近平說「14年艱苦卓絕的鬥爭」,徹底粉碎了日本軍國主義殖民奴役中國的圖謀,洗刷了近代以來中國抗擊外來侵略屢戰屢敗的民族恥辱。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就是要銘記歷史、緬懷先烈、珍愛和平、開創未來。習近平藉由敦促國際社會重新認識評價中國抗戰的世界歷史地位,重點宣示了中共的抗戰史觀,並掩蓋了國民政府領導抗戰的史實。
3、形塑中國和平崛起的形象:
為回應部分國際媒體質疑中國大陸舉辦大閱兵是新的中國威脅、是中國要走向軍事擴張,習近平演講時特別凸出和平,世界各國應該共同維護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核心的國際秩序和國際體系,積極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係。習近平強調中國將始終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中華民族歷來愛好和平,無論發展到哪一步,中國都永遠不稱霸、永遠不搞擴張,永遠不會把自身曾經經歷過的悲慘遭遇強加給其他民族;他在話中18次提及「和平」,並且進一步宣佈,中國將裁軍30萬。
4、宣揚中華民族復興夢、鞏固共產黨領導:
習引述《詩經 大雅》“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指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為之努力。中華民族創造了具有5000多年歷史的燦爛文明,也一定能夠創造出更加燦爛的明天。習近平最後不忘重申全國各族人民要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弘揚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弘揚偉大的抗戰精神,按照“四個全面”戰略佈局,向著既定的目標繼續奮勇前進!
5、為習近平訪問美國及聯合國大會造勢:
閱兵充分展示中國大陸的軍力,並且透過各種官方安排的活動和座談,凸顯中國大陸對於二戰後國際秩序的主張,由於習近平預定9月21日對美國進行國是訪問,於28日出席聯合國成立70周年紀念活動並在首度大會上發表演講,北京這場盛大的閱兵,也有助拉抬習近平和歐巴馬會談時的「底氣」,並預為聯合國大會的演講暖身。
大閱兵對國際關係的影響
1、國際對於大閱兵評價正反不一
國際媒體稱讚習近平的「9·3」抗戰勝利日大閱兵演講凸出了中國對維護和平與穩定所作的貢獻。許多外媒評論稱,如此盛大的閱兵式體現了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展現了中國的國際影響力。中國早已不是百年前任人欺辱、四分五裂的清王朝或舊中國,而是一個獨立自強、躋身世界強國之列的新中國。《紐約時報》指出,中國主席習近平在“9.3”勝利日大閱兵上發表重要講話,宣佈中國將裁軍30萬,以展示中國人民解放軍是維護和平和地區穩定的力量。日經中文網報導,紀念活動向國內外凸顯出中國積極參與國際秩序構建的姿態,韓聯社特別關注,韓國總統朴槿惠站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右側第二個位置觀看紀念活動(註3)。
但也有媒體批判中共當局迴避抗戰歷史真相,把勝利的光環歸於自己,為閱兵主題「銘記歷史」蒙上了陰影;而且閱兵期間,當局如臨大敵,工廠關門,學校停課,醫院停診,股市休市,鴿子停飛,網路言論一片肅靜,90萬軍警民眾維安,也為外界呈現出一個強大與脆弱並存的矛盾中國(註4)。
2、中日關係仍然緊張:
儘管國防部新聞發言人楊宇軍表示:「這次閱兵是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活動的一部分,其目的是為了銘記歷史,緬懷先烈,珍愛和平,開創未來」。中國大陸外交部副部長張明對記者表示,「9.3」活動不針對特定國家。美國前駐華大使傅立民(Chas W. Freeman)也認為這次閱兵並不是針對鄰國或地區的威脅,並不意味著中國正在採取一種更具進攻性的對外戰略(註5),但國際媒體不少分析認為閱兵就是針對日本而來。安倍晉三8月24日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宣佈,將不會出席中國抗戰勝利70周年紀念活動,並解釋稱「這是根據國會等方面的狀況做出的決斷」,未派官方代表出席;並且和美國在加州舉行聯合軍演以回應。
閱兵之後,日本政府對中國舉行抗戰閱兵表示不悅,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表示希望中國就軍事問題可以透明化。中國不應該把焦點過度對準過去不幸的歷史,而是應該面對國際社會面臨的共同的課題,展示面向未來的參與姿勢。大陸學者和網路更是充斥著閱兵就是針對日本的貼文,中日關係在「9.3」大閱兵後緊張依舊,中日韓峰會今年能否順利舉行,仍存在變數。
3、歐盟、G7對中國仍心存戒心:
歐盟國家只有捷克總統澤曼出席「9.3」閱兵,其他G7集團、大西洋兩岸的北美和西歐國家的元首和政府首腦都未出席,儘管中共十八大以來,中國領導人每每訪歐時都將反法西斯戰爭的歷史意義和中國抗日戰爭的作用作為重點議題,無論是2014年習近平訪歐談二戰啟示,還是今年7月李克強訪歐在推銷經濟議題時不忘提及抗戰紀念;習近平派遣特使孟建柱訪問英國時仍是談及二戰紀念的相關事宜,一系列動作顯示中國高層極力爭取歐洲國家元首出席「9.3」閱兵,但最後歐盟多數國家仍然選擇缺席。
俄羅斯《獨立報》評論指出,西方領導人的猶豫很容易解釋,西方擔心參加北京閱兵可能得罪東京(註6)。《布拉格每日觀察報》發表評論稱歐盟缺席可能對雙邊關係產生“苦果”,並讓人感到世界正在分裂成兩個陣營:一是美國和盟國,一是中國和俄羅斯;但歐盟應該記住,歐盟國家與德國的和解,可以作為日本與中國等國家和解的靈感(註7)。加拿大「環球郵報(Globe and Mail)」專欄作家伯頓(Charles Burton)2日撰文表示,中共政權今後將更強調民族主義,以鞏固習近平的領導權。「9.3」大閱兵,因此可能只是中國共產黨軍事主義新時代興起的第一步。(註8)
俄羅斯《獨立報》評論指出,西方領導人的猶豫很容易解釋,西方擔心參加北京閱兵可能得罪東京(註6)。《布拉格每日觀察報》發表評論稱歐盟缺席可能對雙邊關係產生“苦果”,並讓人感到世界正在分裂成兩個陣營:一是美國和盟國,一是中國和俄羅斯;但歐盟應該記住,歐盟國家與德國的和解,可以作為日本與中國等國家和解的靈感(註7)。加拿大「環球郵報(Globe and Mail)」專欄作家伯頓(Charles Burton)2日撰文表示,中共政權今後將更強調民族主義,以鞏固習近平的領導權。「9.3」大閱兵,因此可能只是中國共產黨軍事主義新時代興起的第一步。(註8)
4、美中關係面臨新考驗
為拉近美中關係,中國大陸駐美國大使崔天凱特別於美國時間9月2日在《今日美國報》發表署名文章《中美攜手維護和平》,強調中國是現行國際秩序的受益者和維護者,挑戰國際秩序並不符合自身利益。崔天凱主張中美應超越分歧,致力於維護戰後國際秩序的核心價值和基本框架,堅決反對否定和挑戰二戰成果的行為;中美應和國際社會其他夥伴一道,繼續致力於維護和完善國際秩序(註9)。他希望9月的「歐習會」繼2013年美國加州“莊園會晤”以及去年北京“瀛台夜話”之後,中美元首此次互動交流,對兩國拓展合作、增進互信和有效管控分歧有無可替代的引領作用,將推動中美新型大國關係取得更多實質性成果(註10)。
然而,洛杉磯時報認為大陸閱兵使美中關係更為緊張。洛時以「中國繃緊神經準備展現華麗的軍事實力」為題指出,儘管大陸強調這是為了紀念歷史並維護和平,但也引起了美國、日本、越南、菲律賓等國的嚴重關切。美國智庫國際評估暨戰略中心的資深研究員費雪(Richard Fisher)說,這次閱兵給了中國大陸在武力競賽上已經擊敗美國的幻想,中國大陸軍力的確已對美國在亞洲的戰力造成明顯威脅,同時還在繼續現代化,以超越目前還沒有任何反應的美國。蘭德公司國際防務研究資深分析員希斯(Timothy Heath)認為,中國大陸依舊是美國與日本的威脅,而在政治環境下,中國大陸涉入東、南海的領土爭議,並且也與美國在網路世界交鋒,都帶著不祥的含意,不是只是一場閱兵儀式。(註11)。
《紐約時報》指出,中國裁軍也無法緩和區域對大陸軍事擴張的擔憂,北京閱兵更多地是在東亞地區做出自信姿態的一種象徵;北京強調日本的戰爭罪行,同時頌揚中共在抗戰中起的「中流砥柱」的作用,但他們難以接受共產黨宣稱是他們打敗日軍的說法,歷史學家將抗戰的大多數功勞歸於國民黨(註12)。同時,為紀念二次大戰對日本作戰勝利(V-J Day)70周年,我駐美代表沈呂巡和中共駐美大使崔天凱獲邀出席在華府二戰紀念碑舉行的儀式,但中方要求拿掉我國致敬花圈上的青天白日國徽未果,當下決定缺席抗議;美中關係因「9.3」閱兵,面臨新考驗。
代結語:閱兵對兩岸關係帶來負面的影響
此次中國大陸動員1.2萬軍士、規模空前的「9.3」大閱兵,在國際間的評價仍然是正反並存。中國雖然展現了崛起的軍事力量,但國際更關切中國股災何時止,人民幣重貶的威脅,有關南海填島、東海危機和網路安全等議題仍飽受攻擊;台灣在野黨更重批中共的武力威脅,顯示中國越強調硬實力,對國際和兩岸關係也會形成負面效應。
尤其國民黨前主席連戰在「連習會」引述中共抗戰史觀的發言及參觀閱兵的做法,致使國民黨遭致民意強烈反彈;連帶親民黨也因秘書長秦金生是否也出席閱兵觀禮,被輿論圍攻。中國大陸這次強力主導抗戰紀念活動,推銷共軍的抗戰論述,刻意掩蓋中華民國政府在蔣委員長領導8年抗戰的史實,引發台灣島內不分黨派的強烈反感。
誠如美國國務院前助理國務卿薛瑞福指出,大陸應對中國抗戰勝利做出翔實的敘述,大陸扭曲歷史之舉不容忽視。此次「9.3」閱兵中國一味大力吹捧軍力國威,卻迴避正視史實,傷害了兩岸關係和台灣民眾情感,這應是北京當局應檢討並改弦易轍;否則,兩岸關係未來恐怕難以樂觀。
附註:
註1、《中國公佈9.3大閱兵“四個首次”紀念活動延續半年》,《南華早報中文網》,2015.06.23. http://www.google.com.tw/url?url=http://www.nanzao.com/tc/national/14e1e628c441736/zhong-guo-gong-bu-9-3-da-yue-bing-si-ge-shou-ci-ji-nian-huo-dong-yan-xu-ban-nian&rct=j&frm=1&q=&esrc=s&sa=U&ved=0CCUQFjADahUKEwjgsfPWzcPHAhVDnJQKHWJkAdU&usg=AFQjCNEAYLR6m-0PgpYvmWbMS07AAUYuQA
註2、有關習近平講話全文,參見《習近平:中國將裁減軍隊人員30萬》,新華網,2015.09.03 http://mil.news.sina.com.cn/2015-09-03/1042838356.html
註3、《外媒評大閱兵:中國重申大國地位的一刻》,國際線上,2015.09.03. http://news.youth.cn/gj/201509/t20150903_7077776.htm
註4、寧馨,《焦點對話:習近平閱兵展現強人之姿?》,美國之音,2015.09.09. http://www.voachinese.com/content/pro-con-1-20150904/2947083.html
註5、《外媒評大閱兵:中國重申大國地位的一刻》,國際線上,2015.09.03. http://news.youth.cn/gj/201509/t20150903_7077776.htm
註6、《俄媒:西方怕得罪日本 猶豫是否參加北京閱兵》,環球時報,2015.08.21. http://mil.huanqiu.com/observation/2015-08/7327093.html
註7、《外媒:歐盟回避中國閱兵將釀苦果 世界正在分裂》,環球時報,2015.08.12. http://mil.huanqiu.com/observation/2015-08/7248862.html
註8、Charles Burton,<Who will march with China at Xi’s parade? >,Globe and Mail, Sep.02,2015. http://www.theglobeandmail.com/globe-debate/who-will-march-with-china-at-xis-parade/article26180862/
註9、Cui Tiankai,<China's ambassador: We stand with U.S. for peace>,September 2, 2015. http://www.usatoday.com/story/opinion/2015/09/02/china-us-relations-wwii-anniversary-column/71529204/
註10、張旭,《習近平將訪美並首次赴聯大演講 崔天凱:一路都將是亮點》,國際線上, 2015.07.29
http://gb.cri.cn/42071/2015/07/29/8011s5048012.htm
註11、Julie Makinen,<China is rattling nerves as it prepares to strut its military might>, LA Times, September 2, 2015 ...http://touch.latimes.com/#section/-1/article/p2p-84333231/ , www.latimes.com/.../la-fg-china-military-might-20150901-story.html
註12、冷傑夫,《外媒:中共裁軍30萬 鄰國擔憂仍未解》,希望之聲, 2015-09-03 http://big5.soundofhope.org/node/651617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