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014年兩岸關係從平順到轉折
2014年,對於兩岸關係來說,是「突變」的一年。2008年國民黨重新執政,兩岸關係揮別了從2000年以來民進黨執政時期的低潮,海基與海協會重新恢復協商,兩岸關係得以迅速發展。2012年,馬英九總統連任成功,兩岸關係前景一片光明。特別是2013年10月在印尼峇里島舉行的APEC,我國之陸委會主委王郁琦首次與大陸國台辦主任張志軍見面,這場在10月6日所舉行的「王張會」,不但是1949年以來兩岸部長級官員的首次正式會面,也是雙方主管兩岸事務部門最高主管的首次見面,雙方更公開以「主委」、「主任」的官銜相稱。
隨後,王郁琦在2014年2月11日前往大陸訪問,這是1949年兩岸分治以來的最大政治突破。王主委成為第一位以正式官銜赴大陸訪問的現任部長,並進行首次兩岸部長級官員磋商。
然而,3月18日的「太陽花學運」發生後,徹底改變了此一發展格局。為了表達對於「兩岸服務貿易協議」簽署後的憂慮,台灣的大學生們佔領了立法院,更有50萬人為此上街頭。立法院決議在「兩岸協議監督條例」未通過前,暫停一切兩岸相關協議的審查,這使得兩岸關係出現停滯。雖然張志軍仍然在6月25日來台訪問,成為首位訪台的國台辦主任,創造歷史地位。但卻於27日在高雄面臨嚴重抗爭,使得隔日行程多數取消,徒留遺憾。
而從8月份開始,共有四起突發事件引發兩岸關係的緊張。包括張顯耀洩密事件、馬習APEC會面破局、習近平對台重申一國兩制、馬英九支持香港占中事件引發北京不滿。這一連串兩岸突發事件,使得兩岸關係發展出現戲劇性的轉折。這種「突變」的情勢,對於兩岸關係來說影響深遠。
二、張顯耀洩密事件讓北京詫異
8月16日行政院突然發表內閣人事異動,陸委會特任副主委張顯耀因「家庭因素」請辭獲准。由於張顯耀自2012年2月擔任副主委後工作態度積極,2014年2月剛兼任海基會秘書長一職,等於實質掌握海基會,加上去職理由甚為牽強,因此外界多所揣測。
17日張顯耀發表聲明,稱自己並未請辭,而是「被長官告知」請辭。陸委會則指出,張顯耀是「因工作有疑點尚待釐清,必須調離現職,接受調查」。之後法務部調查局即將張顯耀以「洩露國防以外機密罪」之罪嫌法辦,直指張顯耀可能為中共之間諜。之後,張顯耀又多次召開記者會與接受媒體訪問,使得這起洩密案,不但引發台灣內部一連串的政治風暴,更造成兩岸關係的緊張。
(一)北京質疑為何藍營主動掀出此一事件
北京對此事件始終保持靜觀其變的態度,直到22日國台辦才正式作出回應,發言人馬曉光說「我們注意到近日台灣一些媒體的有關報導,希望不要作不負責任和子虛烏有的猜測,以免對兩岸關係造成負面影響」。
相較於318學運爆發後,北京直到4月9日張志軍才對外回應看來,這次的反應較快。由於當時該起事件仍在進展中,事實尚待釐清,北京對於此一台灣內部事務大可表示「沒有評論」,然而卻「有所回應」,顯示他們的焦慮。
大陸萬萬沒想到,過去會給人「戴紅帽子」的,誇大中共對台滲透破壞的,製造兩岸交流威脅論的,大多數是綠營的政治人物,或是民進黨,如今何以換成是藍營自己製造此一風波?如此豈不是藍營「自打嘴巴」,承認藍營執政下的兩岸關係充滿危機與風險嗎?
而大陸不解的是,馬政府在此案真相未明之前,為何不能更圓融的予以處理,例如讓張顯耀留在原職,先告知原委與政府必須處理之難處,令其暫不接觸機密公文,不參與兩岸協商,並進行必要調查。倘若結果只是坊間謠傳,可還其清白,避免一場兩岸的不必要波瀾;若真有此事且證據確鑿,再令其去職亦為時不晚。但結果馬政府卻是急於讓張去職,引發張的不滿與一次次的反撲,造成對於兩岸關係的嚴重傷害。
(二)張顯耀事件證明兩岸互動的黑幕重重
事實上,不論張顯耀事件最後如何落幕,對於兩岸關係都產生負面影響。大陸憂慮的是,這起事件似乎證明,當初318學運的抗爭是有道理的,兩岸談判果然是黑幕重重,中共對台的滲透更是撲天蓋地。因此,台灣民眾勢必支持未來的兩岸談判與協議簽署,要有更嚴格的監督機制與相關條例;台灣社會對於兩岸交流也會產生更保守的思維。因此,除了服貿與兩岸互設辦事機構等法案難以在立法院通過外,將來的兩岸協議都將難以簽署,兩岸關係將會不進而退。
(三)兩岸談判的互信基礎受挫
該事件使得兩岸談判在未來,將被尷尬氛圍所籠罩。由於張顯耀近年來均擔任我國與大陸談判之首席代表,與國台辦人員互動頻繁,彼此具有相當之默契與互信。根據媒體報導,張顯耀交付機密的對象是大陸對台工作之高層官員。因此未來的兩岸協商,我方談判代表恐怕都要極力證明自己「不是共諜」,而陸方也必須撇清絕不會吸收我方談判代表。在這種「寒蟬效應」下的兩岸協商,彼此都緊張兮兮,誠惶誠恐;雙方都缺乏私誼,互信薄弱,則談判效率可想而知,彼此要獲得共識也更加困難。
(四)北京認為張顯耀案恐有美國因素
根據台灣媒體指出,此案是美國向我國示警張顯耀有問題。雖然美國在台協會發言人對此強調,此案美國沒有任何涉入。但事實上,2010年8月我國陸軍司令部通信電子資訊處處長羅賢哲少將,就是在美國聯邦調查局的調查下發現將重要軍事機密洩漏給中共,馬政府才進行調查並於2012年將其判處無期徒刑。
由此可見,美國向台灣告知高官擔任北京間諜一事,並非無例可循。但北京不滿的是,馬政府未經明確調查,就完全聽信美國的意見,顯然其所謂的「親美、友日、和陸」政策,仍把美國擺在首位。另一方面,胡錦濤的外交政策被內部最為詬病的就是過於軟弱,故被稱之為「缺鈣」,因為「骨頭不夠硬」。所以此案胡錦濤時期或許可以接受,但習近平時期卻不能苟同。特別是習近平上台之後,在2013年11月23日不顧美國、日本的反對,悍然劃出「東海防空識別區」,展現強硬態度。因此中共不能接受美國在習近平時期繼續對兩岸關係「指手劃腳」,故對馬政府處理此案的方式無法苟同。
三、馬習APEC會面破局引發彼此嫌隙
馬英九在2013年12月下旬接受香港亞洲週刊專訪時指出,希望參加2014年11月中旬在北京所舉行的APEC,並能與習近平見面。此話一出,吹皺了兩岸的一池春水,也成為2014年兩岸關係的重大議題。如果馬英九與習近平能夠見面,對於兩岸關係來說具有歷史意義。
(一)習近平最終拒絕馬英九參加APEC
基本上,大陸雖然希望進行馬習會,但APEC絕非最佳選擇,最好能另闢蹊徑,然而馬英九已經宣示「給我APEC,其餘免談」,這使得雙方的議價空間有限。
事實上,國台辦發言人范麗青早在2013年10月16日稱,兩岸領導人會見「不需借助國際場合」。2014年1月15日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在記者會上被問及馬習會時曾表示,台灣方面人士參加亞太經合會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的問題,應根據亞太經合會有關諒解備忘錄的規定處理;王郁琦於2月14日在大陸表示,張志軍與他在13日的茶敘中,明確表示APEC舉行馬習會並不適當,但也並未提出其他建議;范麗青2月17日在例行記者會上再次指出,對兩岸領導人會面,大陸「一直是持積極開放的態度」。不過,APEC會議有其自身的規定,應根據APEC相關諒解備忘錄規定來處理,也就是台灣只能派經濟部門官員與會,馬英九作為政治領袖將難以參與。
由此可見,北京的態度非常清楚,就是馬英九要參加APEC這種國際組織的活動,仍然被視為「禁區」。
(二)北京不解為何馬英九執意參加APEC
當北京在2014年上半年不斷釋出馬英九無法參加APEC的訊息後,馬政府不但沒有停止推動,反而透過各種管道向大陸表達希望參加的期待,或者透過學者在媒體發表文章,強調馬英九參加APEC對兩岸關係的幫助。
北京對於馬政府的「不解風情」,從不解,轉化為不耐。2014年9月25日中國社會科學研究院台灣研究所副所長朱衛東於台北表示,「馬習APEC會面」將「難以成局」;他指出,馬習會無法成局的信號,大陸早就透過外交部、國台辦多次清楚表達,但因中國人表達方式較含蓄,不能直接說「不行」,但「訊號很明確」;他認為APEC是一國際場合,台灣應遵守APEC諒解備忘錄,大陸也不能因此破例,擔憂造成「兩個中國」或「一中一台」的形象。
四、習近平對台重申一國兩制造成台灣不滿
習近平在9月26日在北京會見了台灣統派團體聯合參訪團,當兩岸關係出現一連串瓶頸之際,他的講話備受矚目。
(一)習近平講話展現對台工作的強硬態度
習近平表示,在涉及國家統一和中華民族長遠發展的重大問題上,大陸旗幟鮮明、立場堅定,不會有任何妥協和動搖;和平統一、一國兩制是大陸解決台灣問題的基本方針,這也是實現國家統一的最佳方式。在講話中他不斷提到「統一」二字,他強調「統則強、分必亂」,而「台灣的前途繫於國家統一」。
習近平的強硬講話顯示,中共內部認為不管大陸怎麼做,台灣人就是不買帳,顯示懷柔的對台政策已經走道盡頭,必須強硬以對。因此,習近平開始漸漸不在乎與不遷就臺灣人的感受,不管你喜不喜歡一國兩制,我就是要講。這顯示,過去以來「寄希望於臺灣人民」的對台工作方針,逐漸轉變為「寄希望於自身魄力」。
(二)顯示北京對於香港占中問題的基本底限
當8月31日中共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香港行政長官普選問題的決定」,否決了港人期盼的「公民提名特首候選人」,身兼國民黨主席的馬英九在9月2日主持黨內中山會報時,特别表達關心立場;他強調,民主和法治是台灣和香港的核心價值,呼籲香港政府及大陸當局應該「發揮智慧,包容異見」,回應香港多數人民訴求。他並指出「我們會持續關心香港情勢發展,同時表達我們對香港人民追求民主法治的支持」。然而,當天大陸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對於馬英九的談話立即回應表示,香港特首選舉辦法符合「一國兩制」方針和香港基本法,「希望台灣有關方面尊重香港的政制發展」;馬曉光指出,台灣少數人藉題發揮,試圖抹黑「一國兩制」方針,損害香港繁榮穩定,阻礙兩岸關係發展,是不得人心的。
由此可見習近平對台重彈一國兩制,一方面是藉此警告香港,我明知台灣人不喜歡一國兩制,但我依舊對台灣大談,所以香港也不可能違逆一國兩制。另一方面,也在警告臺灣,不要繼續破壞香港一國兩制的活動,臺灣與香港一樣,未來都必須實施一國兩制。
(三)代表北京對台「鷹派」凌駕國台辦之「鴿派」
由於習近平上臺後的打貪是針對江系人馬,其中徐才厚曾任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長期主導軍中人事;而徐才厚掌握國安體系多年,也控制著升遷與甄拔。在胡錦濤任內,對於解放軍與國安領域無法掌控,幾乎被徐與周架空,而徐才厚與周永康這些人掌握大權,甚至是買官賣官,造成軍中貪腐成習,這造成內部許多人的不滿,特別是充滿理想性的少壯將校。他們認為徐、周兩人及其團夥,在忙於撈錢與擴充勢力之際根本無暇顧及本業,造成胡錦濤時期的對外與對台政策過於軟弱,無法展現中國的崛起角色與發揮國際影響力。
而習近平上臺後深感不能繼續受制於江系人馬,其中特別是徐才厚與周永康。加上外傳包括徐才厚、周永康、薄熙來與令計劃等「新四人幫」曾意圖「謀反」習近平,使得習上臺後全面進行剿除。而他所仰賴的力量,就是當初反對徐才厚與周永康的少壯將校。
由於少壯將校多是對外「鷹派」,當看到318學運後的兩岸情勢深感憂慮,也對臺灣產生不滿,因此要求在對台立場上更為強硬。由於習近平必須仰賴他們以維持軍心與國家穩定,加上本身的強勢作風與「中國夢」理想,雙方一拍即合。因此,習近平對台重申「一國兩制」,屬於「鴿派」的國台辦體系恐怕是「狀況外」。即便參與意見,也難以改變大局,角色逐漸「邊緣化」。
(四)北京強調926講話是對台善意但台灣感受不到
雖然北京不斷解釋926講話是出於善意,一國兩制是大陸對台工作的一貫立場,過去少提並不表示放棄,如今只是重提,並無新意,台灣毋須過度解讀。此外,習近平的926講話指出,「大陸所追求的國家統一,不僅是形式上的統一,更重要的是兩岸同胞的心靈契合,我們理解台灣同胞因特殊歷史遭遇,和不同社會環境而形成的心態,尊重台灣同胞自己選擇的社會制度和生活方式,願意用真誠、善意、親情拉近兩岸同胞的心理距離」;由此可見,習近平所強調的「心靈契合」是長期工程,因此兩岸統一絕不是現在,而是未來,這是對於台灣的一種善意。但是,台灣各界卻認為習近平的926講話是不友善舉動。由此可見,北京過去批評綠營,如今又對藍營缺乏善意,其對台路線已陷入自我矛盾。
五、馬英九支持香港占中引發北京不滿
2014年6月10日北京發佈的「一國兩制白皮書」,闡明了香港的自治來自於北京的授權,威嚇意味濃厚;8月31日誠如前述全國人大通過了「香港行政長官普選問題的決定」;之後,北京啟動各種宣傳機器,透過習近平的對港講話,不斷恫嚇港人;9月22日習近平會見李嘉誠等香港富豪,意在警告展開罷課的香港大學生。
因此,在這種「寧左勿右」的政治氛圍下,當9月28日香港群眾聚集中環後,特首梁振英展開的是強勢的驅離行動,員警不但對於群眾直接在臉部噴灑辣椒水,更施放影響層面較大的催淚彈。然而,此一強勢鎮壓不但效果有限,反而刺激更多港人湧上街頭,引發國際輿論同情,使得梁振英又退縮了回去。由此可見,不論是梁振英、中聯辦、中共港澳工作領導小組,都誤判了香港的情勢。一開始過於緊張的發動強勢鎮壓,造成難以解決的僵局;過程中更低估港人的怒火,造成日後長達一個月的「佔中」(佔領中環)活動。
(一)國民黨支持香港占中言論顯示對習近平926講話的不滿
針對9月28日香港的警民衝突,馬英九在9月30日國民黨的中山會報中強調,自由民主是國民黨一貫堅持的核心價值,國民黨對香港民眾爭取普選的訴求完全理解,並且支持。國民黨呼籲大陸當局,展現更多包容與自信,以和平、審慎、自制的態度處理普選問題。馬英九還指出,「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普選行政長官」是大陸當局長期以來對香港民眾的承諾,香港若能早日實現普選,對香港與大陸都是雙贏,對於縮短兩岸民眾的心理差距,也有很大幫助,有利兩岸關係朝正面發展。反之,則可能會加深台灣民眾的反感,不利兩岸關係的未來。
而吳敦義在10月2日也表示,港人的要求是實現鄧小平當初的一國兩制承諾,也就是「港人治港、高度自治、首長民選、最少50年」,如今北京當局違反當初承諾,弄一個篩選制度,由大陸篩選候選人,「這不是真正的普選,所以難怪香港人會覺得有點打折」。吳敦義也表示,北京根本沒有實踐1985年的中英諾言;大陸當局應該要和平、雍容大度,「這樣雙方才有可能達到和平落幕的機會」。
吳敦義的講話,可說是台灣政府對於香港占中運動中最強力的支持言論,也是對於中共當局最嚴厲之批判。顯示這是國民黨對於習近平926講話的不滿,所產生的一種情緒反射。
(二)馬英九雙十講話引發北京高度疑慮
10月10日馬英九在國慶演說中指出,基於「讓一部分人先民主起來」的概念,大陸應實現十七年前對香港「普選特首」的承諾。馬英九強調,「此時此刻,正是中國大陸走向民主憲政最適當的時機」,大陸與香港的民主發展,取決於領導人面對改革的智慧與度量;而他更指出台灣之民主成就與對大陸、香港的示範意義。
1.北京擔心台港兩地民主運動形成「共伴效應」
基本上,這些台灣言論都讓北京覺得刺耳,甚至認為台灣試圖對香港「輸出民主」。特別是香港的占中運動中,許多領導者都到過台灣的318學運「見習」過,他們也都與318學運的領導者,如林飛帆、陳為廷等人熟識,彼此交換學運心得。因此可以發現,香港占中運動的口號與動員模式,都與318學運雷同。馬英九的雙十講話,等於是台灣官方對於香港占中運動,展現最有力的支持信號。
2.北京的「說三道四」說法引發爭議
當台灣各界表達對於香港占中運動的高度支持,中共國台辦發言人范麗青在10月10日立即措詞強硬地回應,「對於香港政改,台灣方面不應說三道四」。范麗青還表示,兩岸選擇不同的政治發展道路,台灣同胞對於社會制度和生活方式的選擇,大陸予以尊重;對於台灣政治發展道路對其自身社會政治穩定、經濟發展帶來的影響,大陸無意評論,但希望台灣方面尊重大陸十三億人民的選擇與追求。
這顯示,北京當局認為馬英九「撈過界」,不應該對於香港占中運動介入過多。但事實上,范麗青的「說三道四」一詞實為不妥,因為此話通常適用在外國勢力干涉中國內政之用。而馬英九基於「中華民國憲法」,將大陸地區與港澳地區視為中華民國之主權行使範圍,因此對於「領土」內的香港民主運動發言支持,這是屬於「內政」的範疇。另一方面則凸顯兩岸關係絕非是「國際關係」與「國與國關係」,而是「一國之內」的關係。也因為如此,我國派駐港澳之機構都隸屬於陸委會,而非外交部。
但北京的「說三道四」說,卻顯示將台灣視為「外國勢力」,試圖對於香港事務「指手劃腳」。這與北京的「兩岸同屬一個國家」之對台立場產生矛盾,也顯示兩岸高層的政治互信出現警訊,彼此都開始惡意解讀對方的言論。
(三)兩岸高層出現相互叫陣的情況
馬英九在10月31日接受美國「紐約時報」專訪時再次重申支持香港民主運動,他指出香港學生「爭取普選,換句話說是爭取民主」;強調「我認為我們對香港民主化的支持,並不會損害兩岸關係」。馬英九還表示,如果大陸在香港實踐民主,或是大陸本身更加民主,將會縮短兩岸之間人民的心理距離。
1.環球時報嚴詞點名批判馬英九
針對馬英九的講話,11月4日「環球時報」再度罕見在社論中點名直接批判馬英九,指出「大陸社會不欠馬英九什麼,他應自重些」。該文認為,香港占中的做法,很大一部分是從台灣太陽花學運模仿來的。而在涉及香港的重大問題上,「台灣作為整體絕不能扮演突出的破壞性角色」,並要求馬英九「克制並慎重處理其對涉及大陸和香港政治事務的表態」。該文還指出,馬英九若在任內最後兩年,反覆表現在政治上挑釁大陸的姿態,便是在創造「壞的先例」。
從該文可以發現,大陸還是認為香港的占中運動背後,台灣所扮演的積極角色。表面上是台港民間團體或學生間的合作,背後卻可能有台灣政府的介入。另一方面,這可以說是有史以來,大陸媒體直接點名批判馬英九本人。顯示從2008年以來國共間的蜜月期,正式劃上了休止符。特別是該文指出「馬英九的執政水平真讓人不敢恭維,他的民調支持率長時間走低反映了他的『實際成績』」,這些批評基本上都是屬於「人身攻擊」,顯示北京對於馬英九的不滿與不耐,甚至是輕蔑。
2.環球時報的批判凸顯北京立場的矛盾
在「環球時報」11月4日對於馬英九的批判中指出「在整個東亞,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國家級領導人以如此明確的態度支持香港占中,只有他這位戴著『中華民國總統』頭銜的人說了這樣的話」。但誠如前述,馬英九對於香港占中運動發言,正式基於「內政」的立場。至於其他國家領導人不願意對香港占中運動發言,則是擔心被扣上「干預中國內政」的帽子。由此可見,連「環球時報」都把馬英九與其他「外國」領導人並列,甚至將他等同於「國家級領導人」,顯示北京的對台政治立場,內部也出現無法整合的矛盾現象。
3.馬政府的苦衷北京無法體諒
北京對於馬英九有諸多不滿,但馬政府也有許多委屈。首先,馬英九之所以對於立法院院長王金平不滿,公開指責王金平關說民進黨立委柯建銘的司法案,甚至將其開除黨籍,就是懷疑王金平與民進黨立法院總招柯建民暗通款曲,阻撓「兩岸服貿協議」的通過。他們兩人為了讓馬英九的兩岸政策受阻,造成政績不彰,雙方在互蒙其利下進行私下合作。然而北京不但不肯定馬英九的作法,反而聽從連戰陣營的意見,指責馬搞黨內鬥爭,分散國民黨在立法院的力量。
其次,318學運有一定的民意基礎,而台灣是選舉社會,國民黨不可能強行鎮壓,必須有所妥協。至於張志軍在6月下旬訪台時受到激烈抗爭,也非馬政府所樂見;至於張顯耀案則攸關台灣的國安問題,加上美國的壓力,因此不能不處理。然而北京不但不體諒馬政府的難處,還對台灣提出一國兩制,拒絕馬習的APEC會面,甚至阻撓我國與澳洲、馬來西亞等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
由此可見,兩岸高層已出現相互叫陣的狀況,顯示當前兩岸領導人彼此的互信基礎出現動搖。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