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太陽花學運從三月爆發迄今,九個月來,台灣社會似乎一直都還若有若無地縈繞在一股台獨再起的氛圍中。九合一的選戰也在這股獨的氛圍醞釀當中平靜理性地落幕了。
九合一選舉激情過後,台灣社會應該會漸趨於平靜。社會因這次選舉激發而出的對立與不安,終將在藍天變綠地的翻轉情勢之下,回歸到以往一般的生活方式,繼續地在台灣這塊土地安身立命下去。
城市與國家的偉大,是因為有一群敢於做出改變現狀的人民,所做出勇敢而堅毅地抉擇而產生的。勝選者,必須謙卑以民為依歸,即刻開戰,掌握民意,予民所好;失敗者,更須真誠以民為芻狗,徹底檢討,痛悟敗因,再接再厲。
本文將從太陽花勾起的台獨氛圍與九合一選舉的激情對立,進一步來分析探究其中將牽動兩岸關係的變動與對未來兩岸關係的影響。提供做為選後觀察兩岸關係發展與走向的參考。
一、太陽花學運勾起台獨氛圍是啟動兩岸關係生變的起因
二OO八年馬英九大敗民進黨候選人謝長廷贏得總統大選之後,國民黨再度執政,自此在台灣,台獨的聲勢與氛圍,有逐漸銷聲隱跡的傾向。二O一二年馬英九再度打敗民進黨候選人蔡英文贏得總統大選之後,此時,可以說是台獨勢力在台灣銷聲匿跡最顯著的時候。
學界以及主流社會各界,亦大都認為台獨應該快要無疾而終了。大陸官方以及學術、研究等各界,亦主觀認為台獨應該在台灣已經沒有市場了。是以,兩岸各界這股期望台獨聲勢脫離台灣社會的期待和氛圍一時甚囂塵上。
而民進黨敗選之後,亦檢討戰敗的原因,將其中關鍵的敗因,定調在兩岸政策(民進黨稱「中國政策」)未能獲得民眾的支持與信任之上。但亦不排除台獨凝聚力不如先前之穩固與死忠,導致鐵桿綠色支持者,未能全心全意支持民進黨。
另外,二O一二年總統大選時,民進黨參選人蔡英文所謂的「台灣共識」主張,亦未能獲得中間或淺綠支持者的認同和信任,這些人士其實將「台灣共識」視同是「台獨」的翻版。因而,仍然放心不下中共會因台獨而攻打台灣的陰影,而不敢投下支持的一票,終致民進黨再度敗選。
自此之後,台獨聲勢與氣候,也顯得力不從心與無精打采,殘存的剩餘價值其實是有一天沒一天地看海下去。嗣後,社會上討論或品評的聲音幾乎聽不到,台獨聲浪就此創下開市以來的最低點,只能說是在苟且偷生當中看天罷了。
值得一提的是,民進黨眼見他們想要拿到執政的最後一哩路,必須在中國政策和台獨堅持上有所調整與割捨。為此,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柯建銘在二O一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提出建議凍結台獨黨綱的提議,民進黨內部經過幾番激烈爭辯之後,最後無疾而終。
然而,就在台灣內部與中國內部均咸認,台獨聲勢已然將淡出台灣市場,未來台獨意識將不會是民進黨足以賴為生存與發展的大計,台獨勢將自然退出台灣社會。
令人意外的是,二O一四年三月由黑島青社團組織所發起的反服貿的「太陽花學運」,挾著反中護台灣的聲勢,將台灣許多年輕人及社會人士對政府不滿的反彈力量凝聚出一股台獨復闢的再起聲浪。由是,台獨聲勢也在這波學運當中,醞釀出反撲的聲浪,因而台獨聲勢隱隱而起。一時間,兩岸主政者幾乎想像不到,也措手不及,難以應對。
隨著這股台獨聲浪的再起,兩岸關係的服貿與貨貿協議受挫不前,躺在立法院不動。隨之而來的是,兩岸關係六年來的和好前景,顯然出現新的不穩定變數與不可測的變項。這些隱隱發作的新變局,也讓兩岸關係深層次的信任基礎,顯得若即若離,要說兩岸的信任基礎沒有受到衝擊,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而這個充滿變數與不確定的新局勢,亦種下了兩岸關係的芥蒂與心結,因而衍生出以下的相關問題,使得兩岸關係變得難以預料與推測。
二、太陽花學運衍生而出的兩岸序列變數
(一)、八月底中國人大常委會頒布香港政改決定之後引發香港的「占中運動」,此一運動台灣朝野都一致聲援與肯定,初步已釀下兩岸關係將可能發生新的變數的陰影;
(二)、果不其然,九月底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召集台灣統派人士,嚴肅重申「和平統一,一國兩制」是中共對台港的基本方針之後,引發台灣輿論譁然,反對聲浪四起;亦引動了香港各界的關注與憂慮;
(三)、上述「一國兩制」的嚴肅重申,隱約引發香港部分知識份子與一般民眾的憂心與顧慮,進而更刺激了香港「占中運動」的街頭奔走抗爭行動。而港警因使用催淚彈和辣椒水噴擊抗爭群眾,使得港府與北京和占中群眾的對峙益發激烈與嚴重,亦激起了台港兩地民眾對港府與北京的高度不滿和恐慌不安;
(四)、十月八日媒體報導「馬英九將指派蕭萬長擔任今年十一月在北京召開的APEC領袖代表」此一訊息正式宣告「馬習會」已然破局。而蕭萬長此次代表出席會議所受到的對待,據媒體報導,大陸似乎刻意矮化和冷待蕭萬長,因而使得兩岸關係隱約產生一股振盪不安的效應在瀰漫發酵當中;
(五)、緊接著十月十日國慶日馬英九重申支持香港民眾爭取特首普選,並呼籲中共走向民主憲政體制。馬英九的呼籲,立即引來中共國台辦發言人范麗青回應,關於香港政改問題,台灣不應該「說三道四」;這更讓人嗅到一股兩岸隱然即將進入對峙與生變的怪異氛圍;
(六)、十一月三日北京環球時報在中國北京即將舉辦APEC會議之際,為文痛批馬英九支持香港佔中,罕見地以極盡嘲諷方式形容馬只是台灣的「地方頭頭」,並數落馬「執政水平讓人不敢恭維」,文章最後甚至直接向馬撂話說:「大陸社會不欠你什麼,希望你自重!」。這是兩岸關係和好交流接觸六年來未曾出現的嚴厲與嚴重的指責及指摘情事,雖然這是中共官媒的言論,但以中共對媒體的掌控嚴密程度來看,媒體的言論難道沒有背後的授權和默許嗎?這樣的兩岸關係,還能說是平安無事的嗎?1
以上六起連續關聯性的事件,將會使得已經震盪與不安的兩岸關係,進入更深刻的質量變化情境之中,未來的兩岸關係將甚難逆料,難有樂觀和正面的新局可以期待。
我們要進一步呼籲的是,目前這波因「太陽花學運」而促發的台獨氛圍,已然啟動了兩岸關係的新情勢,或將可能引發兩岸關係的新變化,其中的詭譎多變與不可預測的變數,將會對兩岸關係與陸港台三邊關係,造成什麼樣地影響,殊值持續深究與觀察!
三、九合一選後的兩岸關係變動因素:以柯文哲選前兩岸論調將可能引動兩岸的城市交流變數為例
大陸社科院台灣研究所所長周志懷在台灣九合一選後為文指出,「馬英九在未來一年半的任期內,執政困境有增無減,施政阻力將進一步增大,這也同時削弱了馬英九繼續推動兩岸關係發展的能力,兩岸關係發展的調整期將會延長。」2周志懷在選後第一時間就提出「兩岸關係發展的調整期將會延長」這樣的警示,可見大陸未來順勢調整對台策略的可能性已不言而喻了。
由上述周志懷的論點可以推知,本次九合一地方選舉國民兩黨的勝負,應該已是一項影響兩岸關係生變的重要變數。因為這場選舉已翻轉了台灣地方選舉與政治結構的新變化,大陸若有微調的可能,應該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事。九合一選後的兩岸關係新情勢與新變化,確實值得拭目以觀!
此次十一月底的九合一選舉,雖是地方選舉,但兩岸方面都極為重視當前選情變化與選後的後續發展。大陸國台辦主任張志軍十一月二十五日受訪表示,大陸關注台灣此次選舉,但無論台灣出現什麼情況,相信兩岸主流民意都希望兩岸關係能保持和平發展趨勢,不會有人反對或逆轉。
張志軍上述持平、審慎、保守的談話,不難顯露,九合一選後的兩岸關係或將有值得期待與觀察的微妙調合與微幅微調情況出現,以應兩岸關係在此次選舉中被激發與推波而出的一些端倪與訊號。以免應對未及,而重蹈「太陽花學運」掀起的台獨氛圍與兩岸不安變數的覆轍。
值得進一步觀察的是,張志軍二十五日受訪時表示,九二共識是兩岸關係的基礎,「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認同九二共識,作為兩岸和平發展的基礎,以確保兩岸關係繼續向前發展」。對此,柯文哲回應:九二共識的內容是什麼比較重要,並再次強調,中華民國是他的底線。
柯選前雖然巧妙迴避直接回應九二共識問題,柯已勝選即將就職,若想要推動與大陸的城市交流與合作,未來在九二共識的認知與態度上,恐怕難有迴避與閃躲的空間。畢竟,這條所謂的兩岸基礎共識鍊條,是中共認定的兩岸交流基礎,脫離或違背這個基礎是不可能有接觸與交流的空間的。
是以,柯選前的暫時迴避,是權宜之計,就職之後,為了推動兩岸的城市交流,恐怕也會循著民進黨籍的縣市首長陳菊、賴清德、蘇治芬等與大陸城市交流的模式來進行之!
另外,值得關注與進一步推究的是,選前媒體報導指出,柯文哲推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台的務實做法,柯表示,習近平上台後,對兩岸關係有許多做法,且習近平曾經在福建任職十多年,對台灣有一定的了解,兩岸若能在互相了解的基礎上,就不太容易擦槍走火。
柯文哲上述的談話,顯示柯對習近平的了解與對習的觀感較好,保留未來若當選,在兩岸城市交流與合作的彈性空間,以及與大陸高層接觸的好印象。所以,柯文哲對於台北與上海的城市論壇,柯選前重申,將以「馬照跑、舞照跳」為基礎,繼續進行,頻度與深度不變,延續之前的政策。這話是說給台北市的經濟與知識選民聽的,以助勝選;亦在週知台灣民眾,以利未來。
此外,有必要進一步觀察的是,柯文哲選前指出,他去過中國十八次,對中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就國際情勢而言,中國是世界最大經濟體,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且中國就在台灣旁邊,台灣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都必須面對中國,也必須與中國交流;但在交流過程中,如何維持台灣的主體性是問題所在。
前述柯選前的談話,除了顯示他對中國的了解之外,更藉此鋪陳出他若當選台北市長的城市交流意圖,亦不無流露柯未來在兩岸交流與合作有更進一步的企圖。因為,一般而言,地方首長對於兩岸問題不會提得如此瞻前顧後與面面俱到。而柯是此次六都市長選舉候選人中,最敢於也最刻意觸及兩岸問題的參選者,這些若有若無所流露而出的兩岸長遠之策,不難嗅出柯在兩岸城市交流的意圖不會只是短視近利的近思而已,後續遠識遠利的環顧,殊值觀察與研判。3
值得注意的是,柯文哲選前拋出的兩岸論調,大陸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在北京的例行記者會,被詢及柯文哲質疑九二共識的內涵時,馬曉光不厭其煩地表示,大家都知道,一九九二年經過香港會談,以及其後大陸海協會與臺灣海基會函電往來,兩會達成九二共識的過程是十分清楚的,是有完整的歷史記錄的。九二共識的核心就是,海峽兩岸各自以口頭方式均表示堅持“一個中國”的原則。
馬曉光進一步強調,“我們所關注的是,兩岸關係持續穩定發展,而‘九二共識’是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政治基礎,這一點必須說清楚。4此外,大陸媒體及學者和智庫研究人員,幾乎眾口一致的指出「柯文哲若不承認九二共識,是不可能有推動城市交流的機會與有好的城市交流活動的。」
由上可知,九二共識是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基礎,即便此次九合一選舉,民進黨取得大勝。但未來無論是民進黨人士想要與大陸進行交流,以及柯文哲和民進黨新任的地方首長,要與大陸進行城市交流,都不可能脫離九二共識的框架,否則將使大陸與綠營人士的交流陷入瓶頸而停滯不前。而民進黨選前聲稱要以地方包圍中央,使國民黨執政的中央動彈不得,包括國共的交流在內。若民進黨真的使出此策,那麼,未來國民共三黨的交流將可能受挫不前。
必須密切注意的是,周志懷文章指出:「成為此次選舉贏家的民進黨,其大陸政策走向更是動見觀瞻。政治觀察家普遍認為,民進黨將在“九合一”選舉後決定政策調整的方向與力度。在勝選情況下,民進黨是更加保守、以不變應萬變,抑或是採行更加開放的大陸政策,輿論普遍不表樂觀。」5周的看法,已不難嗅出選後民共交流應該會有一番波折與掙扎要渡過。是以,選後國民共三黨的交流將有後戲可看,殊值持續關注。
此外,周志懷進一步指出:「台灣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九合一”地方選舉於11月29日落下帷幕。國民黨在縣市長選舉總席次、台北與台中等關鍵選區以及選舉得票率等方面均慘遭滑鐵盧,台灣地方政治版圖被大幅改寫,發生前所未有的劇變。台灣政治格局的演變勢必會成為影響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重要變量。」6周快速急切地在選後即作出如此的論調,那麼,兩岸關係的變動與衝擊應該已不難想見了!
是故,大陸基於上述因素,若做出對台政策的調整與兩岸城市交流的微調,以因應九合一選後的台灣新情勢與政治結構的新改變,應該是可以預期與想像的事。對此,國民兩黨都應該正視以待,以免鎖黨、鎖國、鎖城,自陷困境,無以自拔,將愧對此次選舉人民勇於改變的決心與期待。這是台灣最不能發生的憾事,期待國民兩黨主事者,審慎思慮,智慧以對。
結語
太陽花學運勾起的對執政黨及馬政府的不滿和台獨氛圍,已然在這次的九合一選舉起了波濤,也使得藍天變綠地了。而學運與九合一選舉也相繼牽動了兩岸關係的新變局,在這新的變局與新變數當中,國民共三黨應該以天下蒼生為念,以兩岸人民為計,以兩岸關係的良窳而拋棄成見,為兩岸關係的和平發展與健康交流而努力。
若然,則兩岸將有前進之路,反之,則兩岸人民將蒙受其苦難與悲痛。這筆帳將是三黨的主事者,無以清洗與推拖的歷史紀錄。請問三黨的高層,你們想清楚要被尊敬推崇在歷史的長河裡,還是要被當成遺臭人間的歷史罪人呢?好與壞,都只在一念之間,請真心思慮民意所發出的警訊吧!
1.李華球,「太陽花已讓兩岸關係生變」,《蘋果日報》,論壇A19,2014年11月27日。(一至六項的兩岸變化因素,是參考作者發表的「太陽花已讓兩岸關係生變」這篇文章改寫而成。)
2.周志懷,「政治變局中的臺灣將繼續沉淪」,北京,《環球時報》,2014年12月1日。
3.李華球,「柯文哲的市長夢與未來政治大夢」,《中國評論新聞網》「名家專欄」,2014年11月29日。(本段所述有關柯文哲選前所提兩岸論述是參考作者發表的「柯文哲的市長夢與未來政治大夢」這篇文章改寫而成。)
4. 如意, 「北京提醒柯文哲“九二共识”重要性」,新加坡《聯合早報》2014年11月27日。
5.周志懷,「政治變局中的臺灣將繼續沉淪」,北京《環球時報》,2014年12月1日。
6.周志懷,「政治變局中的臺灣將繼續沉淪」,北京《環球時報》,2014年12月1日。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