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副總統蕭萬長率領企業家代表團赴美訪問,11月21日向美國貿易代表傅洛曼(Michael Froman)表示已經建立台美TPP資訊小組,希望能比照參加WTO模式,儘早參加美國主導的TPP。
但蕭副總統也坦言,「不期待第一次到美國,就聽到美國支持台灣加入TPP」。蕭的自我保留,暗示自己並不滿意台灣投入自由貿易的努力。除了今年6月21日早已簽署的兩岸服貿協議,至今還卡在立法院難以過關之外,11月14日訪台的前美國國務院助理國務卿坎貝爾(Kurt Campbell)也在研討會公開表示「台灣想參與TPP,就要展現政治企圖心,這不是一個政黨的事情」。
坎貝爾提到他造訪的國家如泰國、印尼、菲律賓,都因為國內壓力,希望先以「次級會員」(junior membership)的特别身分加入TPP。他回答「TPP沒有這種制度,不可能為個別國家降低入會標準」,並以越南為例,讚揚「越南過去一年半以來,採取令人難以置信的步驟,付出的努力遠遠超過台灣,明確展現他們要站上世界舞台的渴望」。坎貝爾更以停擺5年的台美貿易暨投資架構協定(TIFA)作為對比,表示「台美關係有時缺乏創意和企圖心,這幾年處理TIFA真的非常、非常困難」。
蒞臨同一場研討會的美台商會會長韓儒伯(Rupert Hammond-Chambers)更坦言,未來18-24個月內,或可看到台美雙邊投資協定(BIA)有所進展,但「很擔心目前美國決策圈中,並未出現台灣加入TPP的氛圍」。
參加TPP,與ECFA形成自由貿易平衡,避免台灣經濟過度依賴中國大陸,早就是台灣朝野共識。馬早在2012年1月14日連任總統當晚,承諾將在「十年內參加TPP,讓台灣真正脫胎換骨」。後來因為美國加快「重返亞洲」部署,馬最近改口「八年內參加TPP」,但由於截止期限遠超過馬總統的四年任期,台灣並沒人當真。
馬政府所以不敢輕言參加TPP談判,主因是2012年4-7月開放美牛進口爭議餘悸猶存,折騰三個多月導致馬民調慘跌,後來馬保證「牛豬分離」、保證不讓美豬進口,民進黨才改以聯合國食品法典委員會標準妥協過關。問題是,台灣如果要參加TPP,美國不但將要求開放美豬進口,更可能進一步要求開放農產品進口,這對陷入跛腳困境的馬總統來說,無疑是難以承受之重。
以同樣受困於農業保護問題的日本為例。儘管安倍展現空前決心,在今年7月參議院勝選後立刻參加TPP談判,日本既有FTA的自由化率,大約是83-85%,安倍爲了展現誠意,已承諾TPP自由化率將提高到95%,但美國除了越南之外,對先進國家都要求95-100%,日本仍屬於保守國家。日本原本以為,美國不會觸及日本希望保護的稻米、豬/牛肉、乳製品、砂糖禁區,但顯然事與願違,甚至有紐澳、新加坡、智利等國家表示,將提議TPP全部零關稅。
今年12月將召開TPP部長會議,美國正緊鑼密鼓希望完成談判,副總統拜登從12月2日起,將陸續訪問中日韓三國,相關人士表示「訪問日本是為了擰緊TPP談判的螺絲」,希望日本能對農業保護做出最後讓步。
看到鄰國日本的慘烈TPP談判,馬政府豈敢比照辦理?畢竟,兩岸服貿協議的自由化率不到七成,台灣就已經吵翻天;光是美牛進口爭議,馬政府民調就已經暴跌三成,如何處理開放度高達95%以上的TPP談判?光是想到要推翻去年的「牛豬分離」承諾,甚至還可能要開放美國稻米進口,馬政府早已不知所措。
問題是,台灣無法痛下自由化決心,並不能阻止TPP即將成局的國際經貿潮流。TPP即使不在今年完成談判,也必將在明年完成,台商爲了因應TPP關稅優惠所帶來的競爭壓力,只能自求多福尋求出走。例如越南「遠遠超過台灣」的自由化努力,包括早先參加東盟加一,以及現在全力參加TPP,已經得到不少台商青睬。爲了降低關稅壓力,台灣石化業、紡織業、油品業、化工業已經陸續轉向越南投資,台灣股市也出現「越南概念股」,看好越南未來兩三年的競爭優勢。
更嚴重的是,台灣自外於TPP只是經貿困境之一,隨著韓中FTA的談判進度加快,原本台灣領先韓國的兩岸ECFA優勢,也可能被韓國後來居上。11月18日,韓中FTA進入第二階段談判,決定把服務業也納入。由於韓國早已累積許多FTA談判經驗,韓中FTA從2012年5月啟動談判至今,已經進行到第8輪談判,目前已達成農產/水產開放、政府採購協定、貿易多元化等共識,還將進一步加強文化、物流、醫療等服務領域合作,雙方開放度可能高達90%以上,預期最晚將可在2014年底前完成。
反觀原本領先韓國的台灣,如今卻因為立法院卡住兩岸服貿協議審查,未來更大幅鬆綁的兩岸貨貿協議仍然遙遙無期,已經越來越有被韓中FTA後來居上的不利趨勢。11月26日大陸海協會會長陳德銘首度訪台,也很可能針對ECFA談判延宕提出最後警告。
面對即將成局的TPP和韓中FTA,台灣朝野至今還不願正視台灣的區域邊緣化危機,不但不敢討論TPP必將涉及的農產品擴大開放進口問題,也不願正視韓中FTA對台灣產業的衝擊。如此盲目於東亞的空前變局,眼看周邊國家逐漸納入排除台灣的自由貿易圈,面對台商不斷外流卻束手無策,正是台灣政治的最大悲哀。
(本專欄文章作者意見不代表論壇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