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八月十四日,一艘停靠在孟買海軍造船廠的印度海軍「基諾」級潛艇(註1)「辛杜拉克沙克號」(INS Sindhurakshak)突然發生爆炸,並造成18名官兵喪生的慘劇。此次意外事件引起各方的高度關切。根據一九七九年俄印軍購協議,俄羅斯聖彼得堡海軍上將造船廠開始為印度海軍建造「基諾」級柴電潛艇,一九八六年至二000年俄羅斯總共為印度先後建造10艘該型潛艇。近年由於中國軍事力量急速膨脹,引起印度政府的憂慮,不僅加速向俄羅斯購買航艦與艦載機,在俄羅斯協助下並開始建造航艦與核潛艇,使印度成為當今世界第六個能自行建造核潛艇的國家,俄印軍事科技合作的最新發展及其對國防戰略的影響非常值得注意。
二、俄印軍事科技合作的現況
一九七一年八月,蘇聯與印度首次簽署具有軍事同盟意義的和平友好條約,其後印度在國際事務上,不僅成為蘇聯對抗美國的堅強盟友,在戰略上更成為蘇聯遏制中國的忠實夥伴。在蘇聯的不斷武裝下,印度稱霸南亞,其軍力無論質與量在亞洲均可謂首屈一指。蘇聯解體後,俄印關係雖一度陷入茫然,但兩國軍事科技合作卻隨著俄羅斯政局的穩定而告恢復。九0年代俄羅斯不僅向印度提供MiG-29、SU-30MKI等先進戰機,它更是印度海軍現代化的主要支持者,印度從俄羅斯購得「基諾」級柴電潛艇、「11356計畫」Krivak Ⅲ型巡防艦。根據一九九三、九七年的軍事協議,俄羅斯還向印度出售IL-78空中加油機,使印度空軍戰機作戰半徑擴大。此外,俄羅斯更協助印度研發超音速巡弋導彈,還為其「基諾」潛艇裝置針對陸地目標的Klub-S潛射導彈及3M-54EI反艦導彈。目前印度70%的武器裝備均為俄羅斯所生產。二0一0年三月,普丁訪問印度時,更明白表示:「俄印不僅是戰略夥伴關係,而且兩國地緣政治利益也完全一致。」
近年俄印軍事科技合作已取得長足進展,印度不再滿足於從俄羅斯直接採購武器裝備,而是要求與俄方進行技術合作,共同從事軍事科技的研發,或經由授權在印度當地進行武器組裝。二00一年以來,印度已取得SU-30MKI戰機、T-90C主力坦克,以及AL-55I、RD-33戰機引擎等多項重要武器的生產專利。在共同研發方面,俄印合作開發的布拉莫斯(BrahMos)巡弋導彈已獲得成功。二00七年一月,在新德里舉行的第七屆俄印軍事科技合作年會決定,兩國將共同開發「第五代」戰機。二00九年七月,印度首艘核潛艇「殲敵者號」(INS Arihant)之下水,俄羅斯不但提供技術協助,更先行租借1艘「971計畫」鯊魚級(Akula-Ⅲ)核潛艇,供印度海軍進行人員培訓。印度軍方表示,在「高什科夫上將號」航母交艦後,到二0一四至一五年,印度海軍將擁有3艘航艦,以及包括驅逐艦、護衛艦、MiG-29K艦載機、加油機所組成的2支完整的航空母艦戰鬥群。毫無疑問,日益膨脹的中國海權力量,未來勢將遇到嚴重的挑戰。
三、中印多年來的舊怨「新」結
自從一九六二年中印衝突爆發以來,邊界問題始終未能徹底解決,今年四月十五日兩國軍隊更在邊界地區發生「帳篷對峙」事件,引起國際關注。為因應中國軍事力量的不斷增強,近年印度不斷在邊界地區修建公路、機場、雷達站,並開始部屬SU-30MKI戰機,以及全面配置俄印共同研發的「布拉莫斯」巡弋導彈,至於從俄羅斯新購的3架A-50空中預警機,則部署在距離新德里200公里的阿格拉空軍基地,俾便就近對中印邊界地區進行監控,同時亦可統一指揮本國戰機形成局部的空中優勢。印度內閣還通過一項未來在東北部中印邊界部署超過4萬人的「中國打擊部隊」(China Strike Corps)之法案,至於新近試射成功的烈火五式(Angi-5)洲際導彈,射程達5000公里,更涵蓋中國各大城市,對中國構成嚴重的威脅。
近年中國海軍以打擊海盜、海外撤僑等名義,一再前往非洲海域,藉以強化其遠洋作戰能力,並企圖建立一條由巴基斯坦瓜達爾港、斯里蘭卡南端的漢班托塔、孟加拉吉大港到緬甸可可群島的「珍珠鍊」,以擴大其在印度洋的影響力,因為中國石油進口有60%均來自中東和非洲。根據一項情資顯示,近年中國潛艇在印度洋活動已有增加的趨勢,如二00八年美印水下偵測發現在印度領海外,有12次接觸到「疑似中國攻擊潛艦」的蹤跡,去年更增加到22次。嚴重威脅到「印度從波斯灣到麻六甲海峽的地緣政治利益」。二00九年八月印度國防部長安東尼(A. K. Antony)率團訪問印度洋島國馬爾地夫,要求在該國甘島等地設置監聽站,並派駐飛機、戰艦。印度此舉針對中國「珍珠鍊」的戰略意圖十分明顯。
近年中國軍事力量的急速成長,對爭議領土的態度強硬,在在引起周邊鄰國的極度不安,特別是在美國的幕後操弄下,情勢變得更為複雜。美日兩國領袖先後訪印,華府更表示將向印度出售武器裝備甚至航艦。去年十二月,中越南海石油探勘發生衝突時,印度海軍總司令喬什(Adm. Devendra K. Joshi)就表示:「為維護印度在本地區的經濟利益,印海軍將採取必要之行動。」因為印度國營石油公司(ONGC)早已參與越南在南海爭議海域的能源探勘,對此中國曾提出強烈抗議。為對中國形成「半月型包圍圈」,印度已準備向馬來西亞、印尼、越南等國出售布拉莫斯巡弋飛彈。本年五月印度艦隊更穿越南海,訪問這些與中國有領土爭議的東南亞國家,向北京示威的意味濃厚。
四、俄印軍事科技合作的戰略意義
俄印兩國多年來一直維持以軍售為主軸的軍事科技合作關係,這種密切的軍事科技合作,使兩國的戰略夥伴關係更為穩固。俄羅斯一向將俄印關係視作保持和擴大其在亞洲和國際事務中的重要工作,所以印度可說是俄羅斯實現其亞洲戰略的重要支柱之一。不過對印度而言,借重俄羅斯在區域和國際舞台上的影響力,更是其提升國際地位的最佳途徑。所以俄印軍事科技合作關係之推動,不僅有實質的經濟效益,更有重大的戰略意義。
俄羅斯目前與印度和中國都建立了戰略夥伴關係,但其親密程度卻有所不同。基於地緣政治利益之考量,俄羅斯向印度出售同類武器的質量,遠超過向中國出售者,譬如SU-30MKI戰機,在技術層次上就高於中國版的SU-30MKK。此外,印度即將得到經過現代化改良的「高什科夫上將號」航母,而中國經過千辛萬苦所購得的,卻是一艘報廢的「瓦良戈號」,更遑論俄羅斯還協助印度建造巡弋導彈及核潛艇。這主要是由於俄印兩國的戰略利益相同,其中包括平衡中國政經和軍事力量的增長,遏制中亞極端伊斯蘭運動的不斷擴張,以及共同應付與美國的矛盾。
隨著中國經濟力量的迅速發展、海權勢力的不斷擴張,中國與印度的海洋戰略前沿已出現重疊,在中國艦隊通過麻六甲海峽進入印度洋,對非洲國家造訪之際,印度艦隊及核潛艇亦在南中國海出現,甚至接近中國沿岸海域,中印對峙情況較六0年代更微妙,兩國的對立關係更增加新的海上不確定因素。俄外交部亞洲第一司官員即曾向筆者透露,為對抗北約東擴,俄羅斯之所以向中國出售先進武器,就是希望從遠東向美日施壓,在亞太地區為華府製造困擾。毫無疑問,近年莫斯科不斷向印度、越南,甚至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等國家出售武器,顯然亦有平衡北京的戰略思考在內。
五、結語
俄印軍事科技合作,在戰略上不僅可使莫斯科的亞洲政策得以實踐,在經濟上更使俄羅斯的軍工企業,因與印度合作而得以生存和發展。況且印度雖擁有龐大的國防工業,但實際上印度卻非武器出口大國,所以俄羅斯既便是進行全面的技術轉移,印度變成軍火市場競爭對手的風險恐怕也不大。但相對的是,中國與印度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原則性區別,這也是俄羅斯對印度軍事科技合作,採取較為開放態度的原因之一。所以儘管俄羅斯與印度、中國都有戰略夥伴關係,但俄印合作的水平遠遠超過俄中合作。
近年中國軍事力量急速成長,海權勢力不斷擴張,不僅周邊鄰國感到不安,甚至連美日等國際強權亦感到憂慮。二0一0年四月廿一日俄「獨立報」在一篇評論中就指出,中國已取得中亞的資源和太平洋上的主要航線,現在更向非洲與拉美地區前進。美中未來很可能在中國東海、南海發生衝突,因此呼籲俄政府應與美國聯手抗拒中國在亞洲的擴張。事實上,最近莫斯科不斷向印度和越南出售先進的武器裝備,平衡北京的意味相當濃厚。面對國際勢力積極串連的不利氛圍,毫無疑問,對新一代中國領導人將是一項重大的考驗。
註1:北約稱之為基諾 (Kilo級)的俄製華沙文卡 (Varshavyanka) 潛艇,共分為877和636兩種類型,華沙文卡的俄文原意為一種波蘭舞蹈,同時也是「十月革命」期間的一首著名軍歌。此種潛艇排水量2450公噸,潛航速度17浬,海面航速8浬,下潛最深為300公尺,可搭載52名船員,艦首裝有六具魚雷發射管,可裝18枚不同型式的魚雷,或裝3M-54E、3M-54EI潛射導彈,並可在水下佈雷,其所擁有的MGK-400聲納,可偵測60至80浬半徑範圍內的敵方艦艇。此外,由於它擁有雙層外殼及一種特殊的六葉推進器,靜音效果極佳,故西方稱之為能吞噬宇宙的黑洞(black hole)。俄羅斯從一九八九年起,總共向國際市場銷售46艘基諾潛艇,目前印度、中國各擁有10艘和12艘。